阿芜推门进来时,云浅歌正把袖中的信又检查了一遍。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乌云压得低,风已经开始卷着落叶打转。
“小姐,苏婉儿带着人去了老爷书房,手里拿着一张纸,说是……说是抓到了您和江湖人联络的证据!”
云浅歌没动,手指在信封边缘轻轻划过。她知道这一步迟早会来。昨夜她刚让暗线把信送出去,今日便有人动手发难。
她站起身,将信放进妆匣最底层,盖上夹板。然后取出发间的玉簪,重新固定了一下发髻。
“我去看看。”
她走出房门时脚步平稳,穿过长廊没有加快半分。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在拐角处停下,对身后人说:“去把文匣拿来,就放在案上那几份药方和善堂账册。”
侍女点头跑开。
书房外已经围了几个管事婆子,苏婉儿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张纸,声音拔得高:“父亲明鉴!她与外人勾结,私传消息,这是铁证!若不严查,恐有大祸!”
相爷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他接过那张纸看了看,脸色微变。
云浅歌走进来,行礼后直起身:“父亲,她说我勾结江湖,可有我的字迹?可有证人?”
苏婉儿冷笑:“这纸上记的是你前日出府路线,还有接头暗语,不是你是谁?”
云浅歌看向那张纸,轻笑一声:“原来记我行踪也算罪名。那我每日去哪,做了什么,不如都报给妹妹听才好。”
她转向父亲:“女儿随身带文匣,里面全是近日经手的事物。若有疑,现在便可查验。”
她亲自打开文匣,取出几张药方、两本账册、一份城南施粥名单,一一摆在桌上。
“这是上月我在慈恩寺布施的记录,这是请老医师诊脉的方子,这是为孤寡老人置办冬衣的花销。若这些也算通敌,女儿无话可说。”
相爷翻看片刻,神色缓了下来。他抬头问苏婉儿:“你说的证据,除了这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纸,还有别的吗?”
苏婉儿咬唇不语。
“父亲若不信,可派人去查。”云浅歌平静道,“我今日原打算出门,也是为了查一位旧人往事,与此无关。”
相爷摆手:“罢了。此事暂且搁下,不得再妄加指控。”
苏婉儿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云浅歌收回文匣,未作停留,直接回房换了一身素色斗篷,带上帷帽出了侧门。
马车早已候在巷口。她掀帘上车,低声对车夫说:“去城南李医馆。”
李医馆藏在一条窄巷深处,门面老旧,匾额上的字迹都已模糊。云浅歌下车时,看见门前蹲着个少年,见她来了便起身进屋通报。
片刻后,门帘掀开,一位白发老者拄杖而出。他耳朵上戴着助听筒,眼神浑浊却仍有几分清明。
云浅歌进门后摘下帷帽,从怀中取出一只褪色的绣鞋。鞋面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边角已有磨损。
老医师看到鞋,手猛地一抖,杖尖在地上敲出一声响。
“这……这是林娘子的东西。”
云浅歌点头:“她是我的母亲。”
老人颤巍巍接过鞋,捧在手里看了许久,嘴里喃喃:“她说过……若有一天女儿来找我,就把这个交给她。”
他转身挪向床底,费力地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取出一本泛黄的医案。
云浅歌接过翻开,第一页写着:
“贞元十二年三月初七,相府侧室林氏产双胎女,皆健。其一交乳母抱出,其二留府抚养。林氏产后血崩,次日亡。”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林氏曾言,‘此事干系前朝血脉,不可轻泄’。”
云浅歌指尖停在那行字上。她终于明白,自己并非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还有一个妹妹,在六岁那年被人调包带走——而那个人,就是如今的苏婉儿。
她正欲细读后续内容,忽觉窗纸微微一动。有人在外窥视。
她合上医案,不动声色放回盒中,对老人道:“多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再来。”
老人点头,送她到门口。
出门后她未走原路,而是绕过三条小巷,在一家茶铺后门换乘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返回相府。
路上,她发现一辆青布车尾随其后。她在岔路口突然让车夫拐入一条死胡同,随即下车翻墙进入邻院,再从后巷穿出,彻底甩开了跟踪的人。
回到西苑小院,她将医案藏进妆匣夹层,用暗扣锁好。
夜幕降临,风更大了。她坐在灯下,盯着那支玉簪出神。
敲门声响起。
阿芜开门后退到一边,楚逸尘走了进来。他没穿惯常的月白长袍,而是深色劲装,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去了城南。”他说。
云浅歌没否认:“你知道多少关于我母亲的事?”
楚逸尘沉默片刻:“她不是相府出身。入府前,曾在先帝潜邸当差。那时她认识一个人——前朝遗脉。”
“所以她才会死?”
“不止这个。”他走近几步,“你还记得书房里的画像吗?那是她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东西。她说,若有一天你出现,一定要让我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
他看着她:“虎符真正的开启之法,需双生之血共融。当年分开你们,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集齐血脉,唤醒前朝势力。”
云浅歌呼吸一滞。
“也就是说,苏婉儿身上也有这种血?”
楚逸尘点头:“你们是双胞胎。只有两人同时献血,才能解开虎符封印。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有人想让你死,却又迟迟不动手——他们需要你活着,等到时机成熟。”
“而现在,有人不想我继续查下去。”
“是。”他说,“刚才我截住一个探子,是从镇国公府内院派出去的。有人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云浅歌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被云遮住,院子里一片昏暗。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楚逸尘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因为我不能看着你一步步走进陷阱。你查下去,会很危险。”
“可我已经没有退路。”她转身面对他,“如果母亲是因为知道太多而死,那我就更要走下去。我不怕危险。”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开口:“那就别单独行动。你需要帮手。”
她没回答,只是伸手拿起桌上的玉簪,握在掌心。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靠近。
楚逸尘立刻警觉,抬手示意她别出声。
云浅歌屏住呼吸,手指收紧,簪尖抵住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