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浅歌没有动,手指从玉簪上移开,转而按住袖中的证物匣。楚逸尘挡在她身前,目光朝门缝外扫去。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宫女的身影闪过,又迅速退走。
“是李氏的人。”楚逸尘低声说,“她在盯你。”
云浅歌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明天就是太后寿宴。”
“你要动手?”
“是时候了。”
楚逸尘看着她,片刻后收回视线:“明日我会上殿。”
两人再未多言。风从窗隙钻入,吹灭了一盏灯。
第二日清晨,云浅歌换上正红翟衣,发间只戴那支旧玉簪。阿芜替她理好裙摆,手有些抖。
“别怕。”云浅歌握住她的手,“今日不会有人拦我。”
马车驶入宫门时,天色微亮。百官命妇陆续入殿,相府一行人落在后头。李氏坐在轿中,面色沉静,眼角却不断跳动。
寿宴开始,钟鼓齐鸣。太后受贺毕,群臣归位。
云浅歌起身,执笏出列,跪地叩首:“臣女有要事启奏,关涉先帝遗脉、前朝逆党,请陛下明察。”
满殿一静。
相爷猛地站起:“胡闹!这是家事,岂能惊扰圣驾!”
李氏当即落泪,扶着侍女的手颤声道:“歌儿,我是你嫡母,这些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当众构陷于我?”
云浅歌不答,只将证物匣高举过头:“此匣中有七件证物,可证李氏勾结前朝余孽,私藏兵器图谱,鸩杀宫婢灭口,更与六年前调包案有关。若有一句虚言,愿受千刀万剐。”
皇帝皱眉:“呈上来。”
内侍接过匣子,打开后一一呈阅。第一件是医案抄本,记录林氏产双胎、产后暴亡;第二件是当铺凭证,显示李氏曾用一枚前朝玉佩换取银两;第三件是黑衣人画像,与当年带走婴儿之人容貌一致;第四件是柳府密室拓片,刻有前朝军制图样;第五件是毒药残渣检验单,与宫婢尸检结果吻合;第六件是李氏亲笔信,提及“双血合一,大事可成”;第七件是苏婉儿生辰八字,与云浅歌仅差半个时辰。
皇帝脸色渐沉,将信将疑地看向李氏:“这些……你如何解释?”
李氏咬唇不语,忽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白沫,眼角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
“夫人疯了!”侍女尖叫着扑上去。
太医急忙上前查看,刚搭上脉,李氏突然抬手抓向他衣领,嘶声道:“你们都要死!谁都别想活!”
太医后退一步,与其他太医交换眼神。
云浅歌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三日前李氏向太医院索取‘假癫散’的记录,药方由她亲笔所写,加盖私印。她服药装疯,妄图逃避审讯。”
太医接过药方比对,点头道:“此药确能引发类似癫症的症状,但患者神志并未全失,言行仍有目的性。”
皇帝怒视李氏:“你还有何话说?”
李氏趴在地上,喘息粗重,忽然咧嘴一笑:“你以为……你能赢?你以为你知道全部?”
云浅歌上前一步:“你还想瞒到几时?六年前,你与乳母合谋,将我调换出府,让苏婉儿顶替嫡女之位。母亲因知晓前朝血脉之事被你灭口。这些年你屡次下毒,想让我死在回府之后。可你忘了,活下来的人,总会回来。”
李氏笑声戛然而止。
“你没有证据说我下毒!”
云浅歌从匣底抽出一页纸:“这是浣衣坊老嬷嬷的供词,她说你曾命人在我饭菜中加入慢性毒药,每次剂量极轻,只为损我元气。她不敢作证,但我记下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李氏瞳孔骤缩。
“还有。”云浅歌继续道,“你在书房暗格藏了前朝兵符图纸,每月初七派人送往城西废庙。那人已被拿下,此刻就在宫外候审。”
李氏终于撑不住,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侍卫按住肩膀。
“我没有!我没有勾结逆党!我是相府主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皇帝拍案而起:“来人!李氏拘禁别院,严加看管,不得放一人出入!待查实罪行,再行定罪!”
侍卫上前架人,李氏疯狂扭动,突然张口咬向自己舌尖,鲜血顿时从唇角流出。她瞪着云浅歌,声音含混却清晰:“你以为你赢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你早晚也会像你娘一样……死在黑暗里……”
云浅歌站在原地,目光冷如寒潭。
楚逸尘走出队列,对皇帝拱手:“镇国公府亦存相关备案,愿配合彻查。”
皇帝点头:“准。”
殿内百官低头不语,窃窃私语声如细针扎进空气。
云浅歌缓缓收起证物匣,退回席位。红衣如火,玉簪映光。
李氏被拖出去时还在笑,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金砖上,一粒一粒,像打翻的红豆。
云浅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颤,但她很快握紧了袖中的玉簪。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李氏不会轻易认输,苏婉儿也绝不会罢休。
但她不再需要躲藏。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殿角。那里站着一名内侍,正悄悄记录什么。她不动声色,只将证物匣往袖中又塞了塞。
楚逸尘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下。
“接下来呢?”他问。
“等。”她说,“等他们露出下一个破绽。”
他点头,转身欲走。
“楚逸尘。”她叫住他。
他回头。
“谢谢你今天出列。”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颔首,便走入朝班。
殿内重新奏乐,歌舞升平。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云浅歌端坐席上,双手交叠置于膝前。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宫墙上。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她眨了一下眼,睫毛落下时,遮住了眼底的锋芒。
风从殿外吹进来,掀动她的裙角。
她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