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小满是在一片异常的寂静中醒来的。
窗外透进来的光比往日要亮堂许多,她披衣起身,推开一条窗缝,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村庄、田野、远山都覆盖在一片厚厚的、松软的白毯之下,掩盖了所有污秽与痕迹,只留下纯粹的洁净。
“这雪下得可真大。”林小满喃喃自语,关紧窗户,将寒意阻隔在外。
屋内灶膛里的余温尚在,不算太冷。
她闪身进了空间超市,在熟食区挑了一笼还冒着热气的灌汤包,又接了一杯浓香的热豆浆,想了想,还拿了一个茶叶蛋和一个小肉粽。
复仇计划顺利实施的放松感,让她决定稍微犒劳一下自己。
坐在空间里的小休息区,慢悠悠地吃着皮薄馅大、汤汁鲜美的灌汤包,喝着暖胃的豆浆,林小满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和平静。
原主的怨气似乎真的随着昨夜那阵风消散了,此刻占据她内心的,是对未来生活的盘算。
吃饱喝足,收拾妥当,她发现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色虽然依旧阴沉,但云层似乎薄了些。
阳光顽强地穿透下来,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正好出门。”林小满心想。她早就计划着去传说中的黑市探探路,把空间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大米、鸡蛋,还有之前收获、在超市里保持了最佳状态的板栗卖掉一些,换点现钱。
总靠公社那点工分和偶尔用零碎东西换取的微薄收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换上最旧最不起眼的棉袄棉裤,用一块半旧的深色头巾把头和脖子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背上一个半旧的背篓,在里面垫上些干草,然后从空间里取出约莫二十斤品质极好的大米,用布袋装好;又取了五十个新鲜鸡蛋,小心地用干草间隔开。
最后是十来斤油光锃亮的糖炒板栗,用另一个布袋装着。
这些东西将背篓塞得满满当当,颇有分量。
收拾停当,她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口赶。
运气不错,快到村口时,正好遇上老陈头套好了牛车,准备去公社拉点东西。
破旧的牛车上已经坐着两个人,是村里有名的“消息灵通人士”——快嘴王婶和她的老姐妹李婆子。
“小满知青,这是要去公社啊?”老陈头叼着旱烟袋,眯着眼招呼道。
“陈叔,带我一个,嘿嘿。”林小满笑着问,声音从头巾里闷闷地传出来。
“成,上来吧。”老陈头挥挥手。
林小满道了谢,费力地爬上牛车,跟王婶和李婆子打了招呼:“王婶,李婆婆。”
“哎,小满啊,这大冷天的,去公社干啥?”王婶立刻热情地搭话,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小满那沉甸甸的背篓。
林小早准备好了说辞:“攒了点山货,想去看看能不能换点钱或者票。”
“哦哦,是该这样。”王婶点点头,随即脸上就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压低声音,“诶,你听说了吗?昨天那事儿……”
李婆子也立刻凑了过来,三个女人(虽然林小满心理年龄不小,但外表还是姑娘)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八卦圈。
“听说了点儿,闹得挺大。”林小满含糊地应道,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好奇和唏嘘。
“何止是大哟!”王婶一拍大腿,“你是没看见游街那个场面!王小翠那张脸哦,白的跟这雪似的!二狗子还想横,被揍得那叫一个惨!”
李婆子接口道:“造孽啊!真是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王老汉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他家那大小子,多老实个人,蹲在地上哭得嗷嗷的,看着都心酸。”
“要我说,也是王小翠自己不检点!仗着有几分颜色,嫁了人还不安分……”王婶开始发挥她的信息整合与分析能力,将王小翠平日里的种种“轻浮”表现与这次的丑事联系起来,说得唾沫横飞。
林小满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真是没想到”、“唉,何苦呢”。
听着别人以旁观者的角度议论这场自己亲手掀起的风暴,心情有些微妙。
她既庆幸计划成功,又对这场时代背景下注定惨烈的结局,保有最后的一丝不忍。
但这点不忍,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原主的一条命,总需要代价。
牛车在积雪的路上吱呀前行,速度不快,到公社时已是半晌午。
林小满谢过老陈头,约定好下午回去的时间地点,便背着背篓,融入了公社街道上不算太多的人流中。
她没有急着去黑市,而是先找了个僻静的、背风的墙角,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闪身进了空间。
在黑市交易,安全第一。
她来到化妆品区,挑选了暗一个色号的粉底液,细致地涂抹在脸、脖子和手上,让皮肤看起来粗糙暗黄了些;用眉笔和深色眼影稍微加深了眼角和嘴角的纹路;又用散粉压了压,去除皮肤本身的光泽感。
最后,她换上了一身从旧货区找来的、打着补丁的深蓝色棉布罩衫和一条灰色的旧围巾,把头发弄得略显凌乱,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头巾包好。
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已然是一个饱经风霜、神色憔悴的三四十岁农村大娘,与刚才那个虽然穿着旧衣但眉眼清秀的林小满判若两人。
她甚至刻意微微佝偻着背,改变了走路的姿态。
准备妥当,她将背篓里的东西重新整理好,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空间。
根据之前从村民闲谈中拼凑出的零碎信息,她七拐八绕,来到了公社边缘一片看起来像是废弃仓库的区域。
在一个不起眼的入口处,有个揣着手的精瘦汉子靠在墙边,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偶尔进出的人。
林小满压低身子,模仿着记忆中农村妇女略带畏缩的步伐走过去,哑着嗓子开口:“大哥,俺……俺想进去换点盐钱。”
那汉子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她那看起来沉甸甸的背篓上停留片刻,伸出手,低声道:“一毛。”
林小满赶紧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毛钱,递了过去。汉子接过钱,侧身让开一条路,示意她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挤着不少人,但异常安静。
人们大多像林小满一样,用围巾或帽子遮住大半张脸,面前摆着或大或小的布袋、篮子、背篓。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粮食、鸡蛋、山货、自家织的土布、甚至还有一两只被绑着脚的鸡。
买家们也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看中了就蹲下来,低声问价,讨价还价的声音也压得极低,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林小满找了个空位,把背篓放下,掀开盖布的一角,露出白花花的粗米、红褐色的板栗和圆滚滚的鸡蛋。
她这些东西的品质看起来还不错。
粗米粒粒饱满晶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糙米;鸡蛋个头大而均匀,壳色鲜亮;板栗更是油光水滑,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很快,就有人被吸引了过来。
“大娘,这米咋卖?”一个穿着工装、捂得严实的中年男人蹲下来,抓起一把米仔细看着,低声问。
她哑着嗓子:“三毛八一斤,不要票。”
那男人显然识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来五斤。”
“鸡蛋呢?”
“六分一个。”
“要二十个。”
“板栗?”
“这糖炒的,一毛五一斤。”
林小满带来的东西都是硬通货,品质又出众,几乎没怎么费力,就陆续被人买走。
她谨慎地收着钱,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遇到巡查的。
好在直到她背篓里的东西全部卖光,也没有发生意外。
她悄悄清点了一下收入:粗米、板栗......
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块四毛钱!这在这个年代,尤其对一个知青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要知道,在村里辛苦干一天活,挣的工分可能也就值几毛钱。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林小满不敢多留,将空背篓背起,依旧佝偻着身子,迅速离开了这个让她既紧张又兴奋的地方。
走到安全处,她再次找了个隐蔽角落进入超市,卸掉伪装,换回原来的衣服,仔细洗干净脸。
看着手里那叠皱巴巴但分量十足的毛票和硬币,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将钱小心地收进超市里一个绝对安全的卧室,林小满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背着空背篓,步履轻快地朝着供销社和国营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