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把电影票递过去时，手指还是有些发抖。
两张橙红色的票根躺在他手心，边缘被捏得发皱。《星际小猫咪》的海报印在票面上，一只穿宇航服的三花猫咪举着激光枪，旁边用花体字写着“终极宇宙冒险”。这是他上周刷到的动画电影，看预告片里有只穿粉色过膝袜的外星小猫，脑子一热就买了双人票——现在想来，简直像冥冥中注定。
“居然是这部！”“软糖小熊”接过票，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我跟你说，我蹲了它半年，上次抢超前点映票没抢到，差点哭了！”
他说话时，尾音带着点雀跃的颤音，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扇了扇。赵阳看着他把票根小心翼翼地夹进速写本，指尖捏着蕾丝花边的动作比刚才放松了些，心里那块硌人的石头忽然就化了，变成温水似的暖流。
“那还挺巧。”赵阳挠挠头，假装淡定地喝了口空气（奶茶早就空了），“我也是随便买的。”
“才不是随便呢，”对方仰起脸看他，嘴角沾着的奶油还没擦干净，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啦？”
赵阳的脸“腾”地红了。被戳中心事的窘迫混着点莫名的甜，在喉咙口打了个转，最后只憋出句：“……快走吧，电影要开场了。”
甜品店离电影院只有两条街。傍晚的风卷着槐树叶的影子晃在人行道上，“软糖小熊”的粉色裙摆被吹得轻轻扬起，露出更多的粉色过膝袜。赵阳走在他旁边，视线总忍不住往那截露出来的小腿瞟——阳光下泛着暖白的皮肤，被袜子裹得服服帖帖，蕾丝花边随着步伐蹭出细碎的褶皱。
和刚才在甜品店的慌乱不同，此刻的心动里掺了点别的东西。像发现藏在蛋糕里的草莓，有点意外，又有点窃喜。
“你看你看，”对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抓娃娃机，“里面有小熊穿袜子的公仔！”
赵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透明玻璃柜里摆着一排棕色小熊，有的套着条纹袜，有的蹬着长筒靴，最显眼的是只戴粉色蝴蝶结的，腿上赫然是双粉色过膝袜，和对方今天穿的几乎一模一样。
“要不要试试？”赵阳掏出两枚硬币，塞进对方手里。他平时对抓娃娃这种事嗤之以鼻，觉得纯属智商税，此刻却巴不得机器能吐出那个穿袜子的小熊。
“软糖小熊”握着硬币的手晃了晃，卷发随着动作扫过肩膀：“我技术超烂的，上次抓了二十块钱，只抓到个漏气的气球。”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兴冲冲地站到机器前，踮起脚尖够操纵杆。因为个子不算高（赵阳估摸着也就一米七出头），踮脚时小腿肌肉轻轻绷紧，粉色过膝袜被撑得更服帖了，能看到膝盖圆圆的弧度。
赵阳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他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旁边的奶茶广告，耳朵却追着机器里的音乐跑。
“咔哒——”爪子晃了晃，没抓住。
“哎呀！”
“咔哒——”爪子歪了歪，又没抓住。
“可恶！”
对方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过膝袜的蕾丝花边随着动作弹了弹。赵阳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样子，突然觉得比抓娃娃本身有意思多了。
“我来试试？”他接过操纵杆，手指刚碰到冰凉的塑料，就听到对方小声说：“瞄准那个穿粉袜子的！”
“收到。”赵阳憋着笑，调整角度时故意放慢动作。余光里，对方正扒着玻璃柜，鼻尖都快贴上去了，长睫毛像小刷子似的忽闪着。
爪子落下，稳稳扣住小熊的脑袋。
“哇！”对方的惊呼像颗糖球砸进空气里。
爪子升起，晃了晃，眼看就要到出口——突然歪了一下，小熊掉回了堆里。
“啊啊啊！”对方气得直跺脚，过膝袜差点从膝盖滑下去，“这机器肯定被调过！太坏了！”
赵阳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二十块钱花得值。他正想再投两枚硬币，对方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算了算了，别给资本家送钱了，电影要开始啦。”
他的指尖碰到赵阳的手腕，软软的，带着点刚抓过机器的凉意。赵阳的胳膊僵了半秒，像被贴上了片暖宝宝，热度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进电影院时，检票员看他们的眼神有点微妙。
那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小姑娘，接过票时扫了赵阳一眼，又飞快地瞟了瞟旁边的“软糖小熊”，嘴角抿了抿，像是想说什么又憋回去了。撕票根的动作慢了半拍，递回来时还特意把两张票分开递。
赵阳的脸有点发烫。他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一个穿商务衬衫的壮汉，陪着个穿粉色连衣裙配过膝袜的“小姑娘”来看动画电影，怎么看都有点不搭。
“走啦走啦。”“软糖小熊”没注意到这茬，捏着票根往放映厅跑，粉色裙摆扫过赵阳的手背，像片羽毛擦过。
放映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带孩子的家长，还有几对学生情侣。赵阳找到座位时，发现他们旁边坐了对穿校服的小情侣，女生正往男生嘴里塞爆米花，男生笑着躲开，爆米花撒了一地。
“软糖小熊”刚坐下，就从帆布包里掏出包东西——居然是袋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用保鲜盒装着，颗颗饱满通红。
“给你。”他递过来一颗，指尖沾着点草莓的汁水，“这家甜品店的草莓超甜，我特意多要了一盒。”
赵阳接过来塞进嘴里，酸甜的果汁在舌尖炸开。他看着对方也拿起一颗，小口小口地啃着，嘴角沾了点红色的汁水，像只偷喝了果汁的兔子。
“你怎么不带爆米花？”赵阳没话找话，眼睛却盯着对方啃草莓的侧脸。
“太甜了，容易胖。”对方鼓着腮帮子说，“而且沾到衣服上很难洗，上次我穿白色过膝袜去看电影，蹭到巧克力酱，洗了三遍还有印子。”
说到过膝袜，他下意识地往下拽了拽裙摆，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弄脏似的。赵阳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藏在衣柜最底层的那些“宝贝”——每双过膝袜都用单独的洗衣袋套着，晾干后还要熨平了再放进收纳盒。
原来同好之间，连小怪癖都这么像。
灯光暗下来时，“软糖小熊”正低头从包里往外掏东西。赵阳以为是纸巾或者手机，没想到他掏出来的是副粉色的眼镜框，框上还挂着两个小熊吊坠。
“你戴这个干嘛？”赵阳纳闷。
“3D眼镜太丑了，压得鼻子疼。”对方把眼镜框架在鼻梁上，调整了一下位置，“这个可以套在外面，好看吧？”
赵阳看着他戴着粉色眼镜框，镜片后面的眼睛亮晶晶的，突然觉得这副傻气的眼镜居然有点可爱。他正想夸两句，工作人员开始发3D眼镜了。
黑色的塑料镜框，粗笨，还带着点别人用过的油腻感。赵阳接过自己的那副，刚想戴上，就看到“软糖小熊”正费劲地把3D眼镜往粉色镜框外面套。
他的手指不算粗，但因为紧张，总是对不准位置，镜片碰在一起发出“咔哒”的轻响。试了两次没成功，他有点急了，鼻尖微微出汗，小声嘟囔：“怎么这么难……”
赵阳忍不住伸出手：“我帮你？”
对方愣了一下，点点头，乖乖地仰起脸。
距离突然拉近了。
赵阳能闻到对方头发上的香味，像是某种花香型的洗发水，混着草莓的甜气。他的睫毛很长，在3D眼镜的镜片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最让赵阳心跳加速的是，对方因为仰着头，粉色连衣裙的领口又往下滑了点，露出那道清晰的锁骨——还有锁骨下方的那道小疤痕。
喉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滑动。
赵阳的手指僵在半空，脑子里又开始天人交战。
是男生。
他在心里默念，试图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悸动。可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耳廓时，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别动。”他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点。
“哦。”对方乖乖应着，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像只被顺毛的猫。
赵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3D眼镜往粉色镜框上套。塑料边缘碰到对方的脸颊，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皮肤在微微发烫。试了三次，终于卡好了位置。
“好了。”他收回手，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对方耳廓的温度。
“谢谢~”对方笑起来，眼睛在镜片后面弯成了月牙，“我就说你肯定比我厉害。”
赵阳没接话，赶紧戴上自己的3D眼镜，假装专心看屏幕上的广告。可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旁边——粉色的眼镜框套在黑色3D眼镜外面，像给严肃的机器人戴了个蝴蝶结，滑稽又可爱。
电影开场了。
宇宙飞船的轰鸣声震得座椅都在抖，赵阳却没怎么看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旁边——“软糖小熊”看得格外认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攥着裙摆，时不时发出小声的惊呼。
看到外星小猫被怪兽追时，他会紧张地屏住呼吸，过膝袜的蕾丝花边随着绷紧的小腿微微颤抖；看到小猫用激光枪打跑怪兽时，他会兴奋地攥紧拳头，嘴里小声喊“加油”；最逗的是看到小猫穿上粉色过膝袜变身时，他居然激动地拍了下赵阳的胳膊：“你看你看！和我的一样！”
他的指尖带着点草莓的甜香，轻轻落在赵阳的胳膊上。赵阳的胳膊像被按了开关，瞬间麻了半边，连电影里的台词都听不清了。
“嗯，很像。”他含糊地应着，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旁边的校服小情侣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女生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凑到男生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男生偷偷瞟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我懂”的笑意。
赵阳的脸“腾”地红了。他赶紧转过头盯着屏幕，假装没看到，心里却像被塞进了个爆米花机，“咚咚”直响。
他们该不会以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怎么可能？明眼人都能看出“软糖小熊”是男生吧？大概是觉得他们俩大男人来看动画电影有点奇怪。
他正自我安慰着，突然感觉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
“给你。”“软糖小熊”递过来一颗草莓，举到他嘴边，“这个超甜。”
草莓的甜香钻进鼻孔，赵阳下意识地张开嘴，牙齿碰到对方的指尖，软乎乎的。他像被烫到似的赶紧咬住草莓，果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哎呀，沾到了。”对方掏出纸巾，伸手想帮他擦。
赵阳的心跳瞬间飙升到一百八。他看到旁边的校服女生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嘴巴张成了“O”型。
“我自己来！”他猛地偏过头，抢过纸巾胡乱擦着嘴角，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软糖小熊”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愣在那里，举着纸巾的手停在半空：“怎……怎么了？”
“没……没事。”赵阳结结巴巴地说，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不敢再看旁边。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放映厅里异常安静，只有电影的音效和爆米花的咀嚼声。赵阳能感觉到旁边的人有点不知所措，动了动身子，又把举着草莓的手收了回去，轻轻放在膝盖上，指尖绞着粉色的过膝袜。
赵阳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对方只是想递颗草莓而已，他至于这么紧张吗？搞得好像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可他控制不住。一想到被别人当成情侣，他就浑身不自在。更让他别扭的是，那种不自在里，还藏着点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窃喜。
他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软糖小熊”正低着头，好像在研究自己的过膝袜，3D眼镜滑到了鼻尖上都没注意。粉色的眼镜框歪在一边，看起来有点委屈。
赵阳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
“给你。”
对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点惊讶。
“橘子味的，不腻。”赵阳把糖递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刚才……不好意思，我有点怕痒。”
这借口烂得像没熟的草莓，但对方居然信了。他接过糖，剥开塞进嘴里，眼睛弯了弯：“我也喜欢橘子味的！”
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电影放到一半，外星小猫掉进了棉花糖做的星球，整个屏幕都是粉嫩嫩的。“软糖小熊”看得入迷，身体又往前倾了倾，3D眼镜再次滑到鼻尖。
这次赵阳没犹豫，伸手帮他把眼镜推了上去。
指尖碰到对方的鼻梁，温热的，带着点细汗。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他笑了笑，眼睛在粉色镜片后面亮晶晶的，像盛着两颗橘子糖。
赵阳的心跳又开始乱了，但这次他没躲开。
旁边的校服小情侣又看了过来，这次女生没小声嘀咕，反而对着他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男生在旁边偷偷笑。
赵阳的脸又红了，但这次没再转头。他甚至对着那对小情侣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飞快地转回来，假装看电影，耳朵却竖得像雷达。
“他们好像……误会了。”“软糖小熊”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温热的气息喷在赵阳的耳廓上，像羽毛轻轻搔过。他的耳朵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说：“误……误会就误会吧，没……没关系。”
“嗯。”对方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但赵阳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几乎要碰到一起。粉色的裙摆蹭到赵阳的牛仔裤，软软的，像棉花糖。
接下来的电影，赵阳看得心不在焉。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对小情侣的眼神，和耳边残留的温热气息。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发现对方也没怎么看屏幕，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过膝袜的蕾丝花边，嘴角好像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电影散场时，灯光“唰”地亮起来，赵阳差点被晃瞎。他摘下3D眼镜，发现“软糖小熊”正对着粉色眼镜框发呆，睫毛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了。”赵阳推了推他的胳膊。
“哦，好。”对方回过神，把眼镜框摘下来放进包里，动作慢腾腾的。
出放映厅时，他们又碰到了那对校服小情侣。女生看到他们，笑着挥了挥手，男生还对着赵阳挤了挤眼睛。
赵阳的脸“腾”地红了，拉着“软糖小熊”快步往前走，像在逃命。
“他们好像觉得我们是情侣哎。”走出电影院，“软糖小熊”突然说，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别瞎说。”赵阳梗着脖子反驳，心里却有点发虚。
“我没瞎说呀，”对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看他们刚才的眼神，明显就是嘛。”
傍晚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粉色的连衣裙在金光里像朵盛开的棉花糖。赵阳看着他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被误会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那又怎么样？”他梗着脖子，假装不在意，“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也是。”对方笑了笑，转身往地铁站走，“反正我们自己知道不是就行了。”
赵阳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粉色的裙摆和过膝袜在夕阳里晃动，突然有点失落。
是啊，本来就不是。
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前面的人“哎呀”一声。
“怎么了？”赵阳赶紧追上去。
“软糖小熊”正蹲在地上，对着自己的过膝袜皱眉头。赵阳凑近一看，发现他的袜子上沾了块黄色的污渍，像是……爆米花渣。
“肯定是刚才在电影院蹭到的。”对方皱着鼻子，用手指抠了抠，结果越抠越明显，“讨厌，这可是新袜子！”
他的样子有点委屈，像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赵阳看着那块小小的污渍，突然想起自己每次袜子沾到东西时的抓狂——恨不得当场脱下来洗干净。
“没事，”他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湿巾，“我帮你擦擦。”
“能擦掉吗？”对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点期待。
“试试呗。”赵阳打开湿巾，小心翼翼地凑近那小块污渍。夕阳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他能清晰地看到过膝袜细腻的针织纹理，和被污渍染黄的那一小片。
指尖碰到袜子的瞬间，赵阳的心跳漏了一拍。
奶白色的面料带着点体温，软软地贴在对方的小腿上。他轻轻用湿巾擦拭，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玻璃。对方大概是有点痒，小腿微微抖了一下，过膝袜的蕾丝花边蹭过赵阳的手背，像羽毛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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