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山道上的薄冰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我踩上去时发出细碎的响动。李恪牵着马站在岔路口,见我出来,朝尼姑庵方向望了一眼。
"她不会回来了。"我说这话时,声音像被冻住似的,发不出温度。
李恪没接话,把斗篷递过来。我摆摆手,袖口扫过结霜的枯枝,惊起几只早醒的鸟。
山风卷着雪沫扑面,远处传来断续的钟声。这声音让我想起那年苏挽出宫时,也是这般清冷。那天我追到驿站,拦住她的马车,求她留下。可她说得明白——我从未真正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殿下。"李恪轻唤一声,"方才收到消息,苏大人昨日已出城。"
我愣住,脚下的冰碴咯吱作响。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清晨:她掀开盖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平静得像是看着陌生人。
"往哪个方向走的?"
"西直门。据说是往五台山方向。"
我抬头望着蜿蜒的山路,风雪初停,天地间一片寂静。忽然记起儿时生病,柳清荷冒雪上山采药。她回来时满脸通红,却笑着说:"只要殿下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强。"
那时我躺在榻上,看她端着汤药进来,心里觉得暖和。如今想来,那份温暖竟如此虚幻。
"属下派人去寻过。"李恪继续说,"但驿站的人说,苏大人不愿留宿,连夜赶路走了。"
我转身面向山崖,积雪未化,白茫茫的一片。忽然一阵风起,卷起几片残布。我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一角绣着海棠的布料——是苏挽常用的花样。
"当年我亲手将她送入东宫。"我喃喃自语,"她父亲送来婚书时,我高兴得整夜未眠。"
李恪沉默片刻,低声道:"太后召您回宫。"
我收回手,掌心攥紧那片布料。它已经褪色了,就像我们之间那些所谓的感情。
东宫废墟上积着厚厚的雪,推开大门时,灰尘簌簌落下。屋内黑黢黢的,只有窗缝透进几缕微光。
我走到主位前,轻轻拂去绣椅上的灰。扶手上那道裂痕还在,是当年苏挽摔杯时留下的。那天她质问我为何偏心柳清荷,我却只顾着解释自己为何要娶她。
手指抚过椅背,指尖触到一处凸起。凑近一看,竟是个歪歪扭扭的"承"字——童年时无聊刻下的。那时我以为这椅子会陪我一辈子,却没想到坐在这儿最多的,反而是苏挽。
"属下查过。"李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年苏大人批阅奏折时,常在这里一坐就是整日。"
我站起身,袖子扫过案几。积灰簌簌而落,露出底下隐约的刻痕。定睛看去,竟是"挽"字。
原来她也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殿下。"李恪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去五台山看看?"
我摇头,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声在空荡的殿内回响,像是另一个人在跟着。
太后寝殿里飘着淡淡的药香,龙涎香混着苦味,让人喘不过气。她靠坐在七宝攒心八角床上,披着金缕织锦斗篷,脸色比往日更差。
"母后找我何事?"
我没上前,站在屏风外。那上面画着丹凤朝阳图,凤凰的眼睛像在盯着我看。
"昨夜梦见先帝。"太后缓缓开口,"他说该给青鸟择枝了。"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胸口闷得厉害。袖子里还攥着那片布料,边角已经被捏得发皱。
"儿臣只想找回她。"
太后冷笑一声:"找谁?苏挽还是清荷?"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窗外传来铜漏滴答声,一声一声,像是在催命。
侍女捧着描金漆盘进来,放下一封密信。太后示意我打开,我犹豫片刻,抽出信笺。
"父亲亲启"四个字映入眼帘,墨迹有些晕染。再往下看,我的心猛地一沉。
"不可能。"我摇头,"她若不愿,父亲不会逼她入宫。"
太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侍女忙上前拍背。等她缓过气,眼中已有泪光。
"蠢货!"她怒道,"你当苏慎言是为你选妃?那是他女儿自请入宫!"
我踉跄后退一步,手中信纸被攥得发皱。视线扫过某处,发现"恳请退婚"几个字旁有指甲划痕,像是写信人当时心情极度激动。
"你可知这十年,谁在替你补窟窿?"太后声音沙哑,"你以为你是太子,天下人都该围着你转。可你连自己失去了谁都分不清!"
我抬头望向屏风上的凤凰,它似乎也在嘲笑着我的愚蠢。
尼姑庵里传来诵经声,我站在门外听着。柳清荷换了新水,铜壶映出她苍白的面容。数珠换作素白菩提根,取代了昔日檀木佛珠。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忽然檐角铁马叮咚作响,正是当年我赠她的铃铛。
她抬头望向晨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痕,那是旧年我送她玉镯所致。
"清荷。"我轻唤一声,"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拨动佛珠:"我很好,谢谢殿下关心。"
我站在门前,不知该说什么。远处传来钟声,惊起一群飞鸟。
信纸被风掀起一角,我盯着"被迫"二字旁的指甲痕。太后寝殿开始准备午膳,外面传来碗碟碰撞声。
"儿臣告退。"我对太后说,转身时碰翻了茶盏。
瓷片四溅,映出我苍白的脸。
走出宫门时,阳光刺得睁不开眼。风穿过窗隙,吹动密信边角。那些字迹在光线下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我的无知。
"殿下。"李恪迎上来,"是否追苏大人?"
我望着远方,风雪初停,天地间一片寂静。忽然想起那年苏挽掀开盖头时的眼神,平静得让人害怕。
"不必了。"我说,"让她走吧。"
[未完待续]"母后..."我声音发涩,喉间像塞着团浸了水的棉花。
太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侍女忙上前拍背。等她缓过气,眼中已有泪光。
"蠢货!"她怒道,"你当苏慎言是为你选妃?那是他女儿自请入宫!"
我踉跄后退一步,手中信纸被攥得发皱。视线扫过某处,发现"恳请退婚"几个字旁有指甲划痕,像是写信人当时心情极度激动。
"你可知这十年,谁在替你补窟窿?"太后声音沙哑,"你以为你是太子,天下人都该围着你转。可你连自己失去了谁都分不清!"
我抬头望向屏风上的凤凰,它似乎也在嘲笑着我的愚蠢。
尼姑庵里传来诵经声,我站在门外听着。柳清荷换了新水,铜壶映出她苍白的面容。数珠换作素白菩提根,取代了昔日檀木佛珠。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忽然檐角铁马叮咚作响,正是当年我赠她的铃铛。
她抬头望向晨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痕,那是旧年我送她玉镯所致。
"清荷。"我轻唤一声,"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拨动佛珠:"我很好,谢谢殿下关心。"
我站在门前,不知该说什么。远处传来钟声,惊起一群飞鸟。
信纸被风掀起一角,我盯着"被迫"二字旁的指甲痕。太后寝殿开始准备午膳,外面传来碗碟碰撞声。
"儿臣告退。"我对太后说,转身时碰翻了茶盏。
瓷片四溅,映出我苍白的脸。
走出宫门时,阳光刺得睁不开眼。风穿过窗隙,吹动密信边角。那些字迹在光线下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我的无知。
"殿下。"李恪迎上来,"是否追苏大人?"
我望着远方,风雪初停,天地间一片寂静。忽然想起那年苏挽掀开盖头时的眼神,平静得让人害怕。
"不必了。"我说,"让她走吧。"
转身时,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我眨眨眼,那片雪化成了水,顺着脸颊滑落。
"传令下去。"我抬脚往前走,"明日启程,去五台山进香。"
李恪愣了一下:"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皇宫,"东宫那边,派人收拾下。明日一早出发。"
夜色渐深,我站在书房窗前,看着月光洒在地上。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殿下。"李恪递来一封信,"这是属下从驿站取来的。说是苏大人留下的。"
我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信封上是苏挽的字迹,工工整整写着"太子亲启"。
烛火跳动,我把信纸展开。只看了一眼,眼泪就砸在纸上。信上什么都没写,只有几滴泪痕,晕开了原本的墨迹。
我紧紧攥着信纸,直到天明。
窗外飘起了雪,纷纷扬扬,把整个京城都染成了白色。
"备马。"我开口,声音嘶哑,"即刻出发。"
李恪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去五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