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莺，是溺鸢

『你在看尘世的风景，而我在命运的缝隙里，终于望见了你』

雪地并非终结，而是蜕变的温床。

极致的寒冷封冻了濒死的躯壳，却也扼杀了凡尘的污浊。纯净的冰雪之力渗入羽翼，反而阴差阳错地洗去了她身上最后一道凡俗的封印。

那些罪神以为将她打落凡间、焚于烈火便能高枕无忧。却不知，最极致的毁灭，往往毗邻新生。

她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沦，意识仿佛漂泊了千万年。直到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温暖，穿透厚厚的积雪，唤醒了她沉寂的神识。

那温暖，源自许多年前，一个男孩沉默的注视，和一句未能兑现的承诺。

“现在，就只有你还陪着我了……”

那句话，如同种子，早已在雪落之前，深植于她的神魂之中。

冰雪消融。

深埋于积雪之下的，不再是那只奄奄一息的鸟儿，而是一个蜷缩着的少女。她肌肤胜雪，墨发如瀑，周身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如同破碎鸢尾与冷焰交织的气息。她睁开眼，瞳眸深处似有金芒流转，倒映着苍茫天地。

她是溺鸢，曾执掌法则，身化万千的至高之神。亦是那只被唤作“溺鸢”、渴望自由的夜莺。

凡间十年，于她不过弹指一瞬。她立于雪原，神识微动，便已感知万物絮语，知晓了十年变迁。

也感知到了……他。

那个曾给予她一方屋檐、片刻温暖的男孩，已长成冷峻寡言的少年。他变得强大，却也将自己困在了更华丽的牢笼里。

她看见他于宴席间从容应酬，看见他屏退众人独自立于风雪，看见他放走那只替代品的夜莺，也看见他按住心口时，眉间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

『你知道什么叫遥不可及吗?』

她立于繁华街市的阴影处，望着他的马车辚辚驶过。车窗内，他侧脸冷硬，正垂眸审阅着文件，对窗外的世界毫无留恋。

『是他在看风景，而我在看他……』

他看的是家族权柄，是商业版图，是他必须背负的、冰冷而宏大的“风景”。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曾短暂饲养过的“灾难”，他无意中种下的因果，他记忆里早已死去的鸟儿，正化身为人，隔着茫茫人海，凝视着他。

感激与一丝更深沉的悸动，在她心口萦绕。那是神之心因凡人而泛起的涟漪。

她抬起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指尖，并未融化，反而凝结成一片极小的、冰晶般的鸢尾花瓣。

罪神们仍在暗处编织阴谋，妄图彻底玷污世界的法则。

而她的苏醒，无人知晓。

这场始于篝火与冰雪的棋局，此刻，才真正开始了。

她轻声低语，如同叹息，又似神谕：

“你予我名，赠我温存，许我自由。”

“如今……轮到我来，为你破开这囚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