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老板的微信消息还挂在对话框里，短短一句话像把刀扎进胸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直播间提醒。
我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心跳莫名加快。
画面里还是那张木桌，录音笔旁边多了个马克杯，热气氤氲在镜头前。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输入框上悬停了几秒，打下"企鹅来打卡"。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我看见他手背一颤，水杯溅出几滴液体。
他低头看了眼，用袖子擦了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弹幕开始滚动，陆陆续续进来十几个观众。
我看着那些飘过的烦恼，想起白天他说的"琴键碎了"，原来每个人都有烦恼。
手指又开始敲字："企鹅：今天遇到只摔进狗屎里的笨企鹅，树洞收容吗？
"
他垂着眼帘翻看弹幕，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突然轻笑一声，修长手指敲击桌面，
"不开心主播：本树洞提供终身免费寄存服务。
"
我正要回复，他忽然盯着摄像头："刚才那位...企鹅是吧？
你说的笨企鹅..."喉结滚动两下，"它能活下来吗？
"
弹幕炸开"高能预警"，我手心沁出汗。
"企鹅：活成了网红，现在满大街都是它的表情包。
"配个狗屎捂脸的表情。
他忽然扯动嘴角，这个笑容让我想起白天他接过湿巾时翘起的唇角。
"不开心主播：看来死神也不想要它。
"话音落下，弹幕飘过一串"破防了"。
我盯着这句话然后回复"
企鹅：死神太忙，专门给我派了个清洁工。"发完我突然笑了。
我正盯着屏幕傻笑，突然听到他开口："企鹅……
"声音比白天低哑几分，带着点沙哑的颤音。
我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回复，他忽然把镜头拉近，整个人占据画面中央，漆黑眼眸直勾勾盯着摄像头："清洁工...很辛苦的。
"喉结动了动，"要不...今晚请他喝杯奶茶？
"弹幕瞬间飘过"嗑到了"，我手忙脚乱打字。
"企鹅：那得看树洞老板给不给假。
"话刚发出去，他忽然偏头笑了，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不开心主播：准你半小时带薪假。
我盯着屏幕，手心微微出汗。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我正想着要发什么缓解一下，忽然看到他动了动手指，像是在调整麦克风。
"企鹅，你那边……"他忽然停住，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下意识往前凑："怎么了？
"他抿着嘴，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像是打鼓。
镜头晃了晃，我看见他低头看了眼杯子，水汽早散光了。
再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子："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弹幕飘过几条"在线等磕糖"，我笑着打字。
"树洞老板亲自请奶茶，这种好事我能说不方便吗？
"他扯了扯嘴角："那你等我一下。
"画面猛地晃动，椅子被带倒发出哐当一声，直播间只剩电流声。
过了几秒，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我盯着屏幕，手有点抖，按下接听键。
他的声音贴着听筒传来："其实……"停顿特别久，像是把什么堵在喉咙里，"我试过离开这个世界。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他轻轻的呼吸声。
我猛地坐直身子，后颈窜起一阵凉意："但连死都失败了。
他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我却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鼻尖突然发酸，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把额头贴在手机屏幕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下次...你别一个人。
"
几乎凝固的空气里，他忽然抬手擦了下眼角，失笑。
"谢……谢谢企鹅。你真不会安慰人。"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鼻音，像是刚哭过。我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几声轻哼。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敲着，断断续续的节奏混着椅子腿蹭地板的吱呀声。他忽然挪了下身子，椅子一晃，镜头往前探了半寸，露出他发红的眼尾。。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道谢。
电话挂断后，屏幕上的结束倒计时亮着红光。
他收拾东西时，戒指碰在桌角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那枚素银尾戒在镜头下闪了闪，像暗夜里眨了下眼睛。
正当我要退出时，他突然望向镜头："晚安。
"
我愣在那儿，鼻尖一酸。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隔着屏幕听我唠叨这些破事。眼泪啪嗒砸在手机壳上，赶紧抹了把脸。他说得轻松，可那句话沉得像石头压在胸口。脑子里全是白天他蹲在路边哭的样子，手背抖得连水杯都拿不稳，还有说连死都失败时那副平静劲儿。。
这些画面突然拼在一起，扎得我眼眶发酸。
我想安慰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
窗外传来末班公交的报站声，而屏幕渐渐暗去，只剩黑底白字的"直播已结束"。
我抱着手机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我路过琴行橱窗时驻足，玻璃映出自己滑稽的笑容——和白天他哭泣神情惊人相似。
突然想起他收拾东西时，袖口滑落的疤痕在月光下发青。
手机还在手里震动，是直播结束后的群消息提示。
我低头看了一眼，是不开心发来的私信："在吗？"两个字悬在屏幕里，像是他欲言又止的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按下。
夜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我裹紧衣服，回复了一个“在。
”没过多久，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谢谢你今天听我说那些……有点沉重的话。
”我盯着屏幕，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回了个“别客气。
”随后又补了一句：“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聊聊。
”他沉默了几分钟，回了个“好。
”我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继续和他聊天，话题从直播间的弹幕聊到他喜欢的钢琴曲，再到我今天的社死经历，他说他其实笑场了，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我听着他的声音，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
我们就这样聊着，互相介绍自己，像是两个深夜无处安放的灵魂，在彼此的声音里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我缩在长椅上，听着电话那头他轻声哼起一段旋律。
调子很熟悉，像是白天琴行里那首《月光》的变奏。"你还会弹琴？"我忍不住问。
他声音突然停住，过了几秒才说："现在...不能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远处传来便利店自动门的叮咚声，我起身往家走："要不...你教我弹琴？
"话刚出口自己都愣住。
他沉默得久了，我正想改口，他忽然笑了："你确定要学？
"我踢开脚边的易拉罐："反正比踩狗屎强。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接受了这个笨拙的邀约。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慢慢靠近，最后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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