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衍的车停在陆氏大厦地下停车场时，雨又开始下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像在敲打着某种无声的倒计时。林清妍看着他从后备厢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布袋，拉链拉开时，露出半截暗红色的木质纹路——是那个刻着“LD-20190715”的红木笔筒。
“你真要现在进去？”她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能摸到他袖口下紧绷的肌肉，“陆景明还在公司，这个时间去他办公室……太冒险了。”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陆则衍把布袋往肩上一甩，帽檐压得更低，“他今晚要主持高层晚宴，现在估计正忙着应付那群老狐狸，没时间盯监控。”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眼底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跳跃，“你确定要跟我来？里面的事，可能比林振海的手段脏得多。”
林清妍没说话，只是推开车门。冰冷的雨丝立刻打在脸上，她把风衣的领口系紧，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我爸的名字也在那串线索里，我没理由躲开。”
陆则衍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忽然笑了。伸手把自己的黑色连帽衫脱下来，罩在她头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瞬间隔绝了雨水的凉意。“走。”
两人像两道影子，贴着停车场的立柱快步走向员工通道。陆则衍对这里的布局熟得不像话，避开巡逻的保安，从消防通道的楼梯往上爬。楼梯间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到了。”陆则衍在七楼停下，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陆景明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锁是指纹+密码，我试过他的生日和工号，都不对。”
“那怎么办？”林清妍看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则衍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是几根细如发丝的金属针：“苏姐教的，说这叫‘万能钥匙’。”他蹲下身，对着锁孔捣鼓了几下，动作算不上熟练，却意外地快。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进去后别碰任何东西，”他压低声音，推开门先进去，“他办公室有红外感应，碰到就会报警。”
林清妍跟在他身后，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办公室比她想象中更大，深棕色的实木家具，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角落里的鱼缸里，几条金红色的锦鲤悠闲地游着——看起来像个儒雅商人的书房，完全不像藏着秘密的地方。
陆则衍径直走向靠墙的红木书柜，手指在第三排的书脊上快速划过，停在一本《资治通鉴》上。他用力一拉，书柜竟像门一样往侧面滑开，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想象中的文件或账本，只有一个半开的黑色保险箱，和……一叠泛黄的照片。
陆则衍拿起照片，林清妍凑过去看，呼吸瞬间停滞了。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陆正明和陆景明，站在一片荒地前握手，旁边还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一份标着“土壤检测报告”的文件。背景里的路牌写着三个字：城东村。
是城东地块！
“这个穿白大褂的是谁？”林清妍指着照片上的男人，他戴着黑框眼镜，笑得一脸憨厚。
陆则衍的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眼神冷得像冰：“赵伟，陆氏前首席地质工程师。我爸去世后三个月，他‘意外’车祸身亡，连尸检报告都没公开。”
又是意外。
林清妍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陆景明为了掩盖真相，到底杀了多少人？
“保险箱里有什么？”她指着那个半开的保险箱。
陆则衍伸手去拉保险箱的门，却发现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发现里面塞着个小小的U盘，正卡在锁扣上。
“找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拿出U盘，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说话声——是陆景明的声音！
“……那批文件处理干净了吗？别留下尾巴，尤其是赵伟的那份……”
两人脸色骤变。
“躲进去！”陆则衍猛地把林清妍推进暗格，自己也钻了进去，迅速合上书柜。
外面的门被推开，陆景明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奇怪，我明明记得锁门了……”
“可能是保洁进来过？”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他的秘书。
“查监控！”陆景明的语气带着警惕，“最近总觉得不对劲，那个陆则衍，越来越碍眼了。”
脚步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离书柜越来越近。林清妍能感觉到陆则衍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点急促，他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暗格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林清妍的心跳得像擂鼓，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被外面听到。
“董事长，保险箱……”秘书的声音带着惊慌。
陆景明走到书柜前，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没事，是我早上自己打开拿份文件，忘了关。”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阴狠，“把这里的监控录像删了，从今天起，这间办公室的监控，只有我能看。”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关上，外面重新恢复了安静。
两人在暗格里又待了足足十分钟，确定陆景明真的走了，才敢推开书柜出来。
林清妍扶着墙大口喘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刚才那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拿着这个，”陆则衍把U盘塞进她手里，眼神异常严肃，“去苏姐的会所，让她解密。我去引开陆景明，他肯定会怀疑的。”
“那你怎么办？”林清妍攥着U盘，指尖冰凉。
“放心，”陆则衍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点难得的温柔，“我比你想象中命硬。”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定位器，塞进她的风衣口袋，“保持联系，别乱跑。”
***苏姐的会所在深夜格外安静，只有笔记本电脑运行的低鸣声。
苏姐把U盘插进电脑，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跳出一行行绿色的代码，像瀑布一样流淌。“这加密方式够老的，”她撇撇嘴，“陆景明还活在上个世纪呢。”
林清妍坐在旁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定位器，屏幕上显示着陆则衍的位置正在往市中心移动，速度很快，应该是在开车。
“他不会有事吧？”她忍不住问。
“放心，”苏姐头也没抬，“陆少那只狐狸，就算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她顿了顿，突然笑了，“不过他对你倒是上心，刚才在停车场给我发信息，说‘要是我没回去，就把U盘里的东西交给警方，顺便……照顾好林清妍’。”
林清妍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烫，连忙转移话题：“U盘里到底是什么？”
“快解密了……”苏姐的声音突然顿住，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我靠，这老东西真敢干啊！”
林清妍凑过去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土壤检测报告，上面的重金属含量超标了国家标准的三十倍，旁边还附着一份“处理方案”——不是治理污染，而是用混凝土掩埋表层土壤，伪造合格的检测数据，再以“生态园区”的名义开发，卖给不知情的购房者。
“这是谋杀！”林清妍的声音都在发抖，“住在这里的人会重金属中毒，致癌、畸形……”
“不止，”苏姐又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陆景明和几个官员的转账记录，金额高达数亿，“他还买通了环保局和住建局的人，一路开绿灯。”
最下面还有一份文件，是赵伟的车祸调查报告，上面写着“刹车失灵”，但附件里的行车记录仪截图显示，车祸发生前，有辆黑色轿车故意别了赵伟的车。
真相大白了。
陆正明发现了城东地块的污染问题，想终止项目，被陆景明和利益集团灭口。赵伟因为知道太多，也被灭口。林振海则因为参与了资金转账，被陆景明拿捏，成了帮凶。
“必须把这些交给警方！”林清妍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等等，”苏姐按住她的手，脸色凝重，“这里面有个名字，你看。”她指着一份转账记录的收款人——“李建国，市公安局副局长”。
林清妍的手僵住了。连警察都被买通了，他们还能相信谁？
就在这时，定位器突然发出“滴滴”的警报声，屏幕上陆则衍的位置停在了市中心的跨江大桥上，不再移动。
“怎么回事？”林清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苏姐的脸色也变了，她快速敲着键盘，调出大桥的监控画面——陆则衍的车停在桥边，周围围了好几辆黑色轿车，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拉着他往车外拖，他在挣扎，却被人用什么东西打在了头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则衍！”林清妍失声喊道。
画面突然中断，变成一片雪花。
苏姐用力拍了下键盘：“被切断了！是陆景明的人！”
林清妍的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U盘差点掉在地上。她想起陆则衍刚才在停车场说的话，想起他揉她头发时的温柔，想起他塞给她定位器时的眼神……
不行，她不能让他有事。
“苏姐，”她猛地站起来，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你知道李建国的家在哪吗？”
苏姐愣住了：“你想干什么？他是副局长，家里肯定有保镖！”
“我知道，”林清妍攥紧了U盘，指节泛白，“但现在，只有他能救陆则衍。”她要去赌一把，赌李建国还有一丝良知，赌他不敢让事情闹大。
苏姐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地址我发给你，但是清妍，你要想清楚，这一步踏出去，可能就……”
“我清楚。”林清妍打断她，抓起风衣就往外跑，“帮我准备辆车，越快越好！”
深夜的雨越下越大，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霓虹。林清妍看着手机导航上李建国家的地址，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腹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一步能不能救陆则衍。
但她知道，她不能退缩。
就像陆则衍说的，要么抢，要么输。
这一次，她要抢回陆则衍的命。
车子在雨幕中疾驰，像一支离弦的箭，射向未知的黑夜。林清妍看着前方被雨水笼罩的城市，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晚宴上见到陆则衍的样子——他穿着黑色衬衫，漫不经心地站在人群里，眼神里带着疏离和冷漠。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人，会成为她愿意赌上一切去救的人？
或许，从他替她挡下那杯酒开始，从他塞给她那张黑色卡片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而这场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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