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清妍就被檐角的风铃吵醒了。不是往常清脆的叮铃,而是带着点急促的颤音,像有人在故意拽着绳子晃。
她披衣走到窗边,看见风铃绳上系着颗红透的山楂果,果蒂上还缠着圈浅粉色的线——是她织围巾剩下的线头。风一吹,山楂果撞在铃铛上,发出咚咚的轻响。
“知道了,醒了。”她解下山楂果,指尖刚碰到果皮,就闻到股清甜的香,是熟透了的味道。
转身时,发现樟木箱上放着双布鞋,针脚不算细密,甚至有点歪歪扭扭,但鞋面上绣着的薄荷图案却很精神——叶片上的纹路用银线勾过,在晨光里闪着细弱的光。
“这针脚……是你学的吧?”她拿起布鞋试穿,大小正好合脚,鞋底垫着层软布,走两步竟比她自己做的还舒服。鞋跟处缝着块小布标,上面绣着个极小的“衍”字。
院门口传来星子的嘶鸣,她换好鞋出去,看见赵磊牵着马站在槐树下,星子的鬃毛上系着串野蔷薇,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
“陆哥说,今天去东边的坡地看看,那边有片山楂林。”赵磊递过来个竹篮,“他特意编的,说装山楂正好。”
竹篮的把手缠着红绳,绳结是她教他的同心结——当时他学了三天都没学会,气得把绳子扔在地上,转头却偷偷练了半个月,现在这结打得又快又好。
“知道我爱吃山楂?”她接过竹篮,指尖抚过光滑的篮壁,还带着点竹子的清香。
“上周你翻相册,指着高中野餐那张说‘当时的山楂糖葫芦真甜’,”赵磊笑着说,“陆哥当时在磨锄头,听见了。”
往东边坡地走的路上,星子格外兴奋,蹄子踏得轻快。路过溪边时,她勒住缰绳让马喝水,看见水面漂着片荷叶,荷叶上放着颗用红绳系着的山楂,绳尾坠着个小木块,刻着“甜”字。
“连水里都要藏东西。”她捞起山楂,咬了口,果然甜得没有涩味——是用糖水腌过的。
山楂林藏在片松林后面,远远望去,满树红果像挂了串串小灯笼,风一吹,果子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响。林边的石头上放着个竹筐,筐里铺着棉布,棉布上绣着“丰收”二字,针脚和她的布鞋如出一辙。
“看来是早有准备。”她牵着星子走进林里,刚摘下一颗山楂,就发现树杈上挂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件新做的薄外套,浅灰色的布料,袖口绣着圈山楂花,领口处缝着块小牌子:“早晚凉,披上”。
外套的口袋里塞着张纸条:“最高的那棵树上有最大的山楂,爬不动就叫星子驮你。”
她抬头找最高的山楂树,果然在林子深处看见棵老山楂,树干粗壮,枝头的山楂红得发紫。她试着往上爬了两步,树干太滑,刚要松手,星子忽然用头蹭了蹭她的后背,像是在鼓劲。
“你也帮着他?”她笑着翻身骑上星子,星子果然稳稳地走到老山楂树下,前腿轻轻一抬,她伸手就够到了枝头——最大的那颗山楂足有乒乓球大,红得像块玛瑙。
摘下山楂时,发现果柄上系着根银链,链尾挂着个小坠子,是用山楂核打磨成的小兔子,和她的生肖正好对上。
“连核都不放过……”她把银链戴在脖子上,山楂核贴着锁骨,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中午在林里野餐,赵磊从背包里掏出个砂锅:“陆哥说用山楂林的柴火炖,味道更鲜。”打开盖子,是山楂炖排骨,酸香混着肉香,馋得人直咽口水。排骨上的肉轻轻一抿就下来,山楂炖得软烂,酸中带甜,正好解腻。
“他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酸的?”她舀了勺汤,酸得舌尖发麻,却忍不住再舀一勺。
“你昨天织围巾时,咬了三口毛线——陆哥说这是想吃酸的信号。”赵磊啃着排骨,说得一脸认真。
她愣了愣,才想起昨晚确实有这回事,当时只觉得嘴里淡,没想到被他看在眼里。
下午摘了满满一篮山楂,准备回去做山楂酱。往回走时,星子忽然停下脚步,对着路边的灌木丛嘶鸣。她走过去一看,灌木丛里藏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满满的冰糖——做山楂酱正好需要。
“连冰糖都备好了……”她笑着把陶罐放进竹篮,发现罐底压着张纸条:“熬酱时放两颗话梅,更提味。”
路过溪边时,她弯腰洗手,看见水里的倒影里,自己的马尾上别着朵山楂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别上的,粉白的花瓣衬着浅粉色发带,格外好看。
回到家,她把山楂倒进盆里,发现最底下压着个小布偶,是用山楂树皮做的小人,穿着件迷你版的军绿色冲锋衣,脸上用红漆画着个大大的笑脸,胸前写着“陆”。
“这手艺……比我还差。”她把布偶放在樟木箱上,和那枚歪扭的银戒指并排摆着,倒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晚上熬山楂酱时,她往锅里放了两颗话梅,果然酸香更浓。熬到浓稠时,听见檐角的风铃响了,抬头看见窗台上多了个玻璃罐,罐口缠着红绳,绳上挂着张纸条:“装酱用,记得留半罐给我‘闻闻’”。
她笑着把山楂酱装进玻璃罐,特意留了半罐放在窗台上。夜风拂过,带来山楂林的清香,罐子里的酱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装了一整个秋天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