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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盒裂痕

霓虹深处有回声

陆则衍把拖拉机开得飞快,车斗里的钢丝绳晃得像条惊蛇。苏晚缩在角落,怀里的铁盒硌得肋骨生疼,指甲无意识抠着盒盖边缘的锈迹。

“抓紧。”陆则衍回头吼了句,话音刚落,拖拉机猛地颠起,苏晚手里的铁盒“哐当”撞在车帮上,锁扣崩开条缝。

她慌忙按住盒盖,却瞥见张泛黄的纸滑出来,边角写着“林清妍”三个字。墨迹洇了水似的发蓝,像块化不开的冰。

“这名字……”苏晚指尖发颤,“矿难前三天,我爸提过这个女人。”

陆则衍方向盘打偏半寸,拖拉机差点冲进雪沟。“说清楚。”他的声音比车斗里的寒风还冷。

“我爸说,她是省里派来的安全员,专查支护材料。”苏晚把纸塞回盒里,“出事当天,她本该在那段巷道检查。”

拖拉机突然熄火,陆则衍踹开车门跳下去,轮胎陷在雪窝里,像头卡住的野兽。他弯腰去看车底,手指摸到块冰碴——上面沾着根长发,黑得发亮。

苏晚也下了车,铁盒抱在胸前:“我爸的日记里写,林清妍发现钢筋全是次品,要上报,结果……”

“结果什么?”陆则衍拽住她的胳膊,指节发白。

“结果就失踪了。”苏晚的眼泪砸在铁盒上,“我爸说,她可能被……”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两道车灯刺破雪雾,像双窥伺的眼。陆则衍把苏晚往车后推,自己抄起车斗里的撬棍。

车门打开,走下来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女人,手里拎着个工具箱,眉眼冷得像淬了冰。“陆则衍?苏晚?”她的声音裹着雪粒,“我是林清妍。”

苏晚手里的铁盒“啪”地掉在雪地上,锁扣彻底崩开,文件散了一地。陆则衍盯着女人下巴的疤——和照片里苏矿长的秘书一模一样。

林清妍踢开脚边的文件,弯腰捡起铁盒:“这东西,该还给我了。”她的指甲涂着暗红的油彩,划过盒盖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你没死?”陆则衍的撬棍举在半空,手却在抖。

“死了的话,谁来查你们父辈的烂账?”林清妍笑了,眼角的疤跟着动,“你爸用次品钢筋换了三卡车水泥,我拍照存证那天,他把我绑进了废弃矿道。”

苏晚突然尖叫:“不可能!我爸绝不会……”

“你爸?”林清妍从工具箱里掏出卷胶带,“他帮着运钢筋,拿了回扣。”她扯开胶带,粘起地上的张照片——苏矿长正往林清妍嘴里塞布,背景是堆生锈的钢筋。

陆则衍的撬棍“当啷”落地。照片里的父亲站在旁边,手里攥着本账本,笑得像尊弥勒佛。

“你爸算准我会逃出来,提前藏了这份账。”林清妍掂了掂铁盒,“他知道我会来找,故意留着给我铺路。”

苏晚瘫坐在雪地里,抓起张文件——上面是父亲的签名,每笔都透着心虚,和家里相册上的字迹判若两人。

陆则衍捡起撬棍,这次是对着自己的车:“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他砸下去,挡风玻璃碎成蛛网,像他此刻的心。

“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林清妍发动汽车,“那段巷道,我留了记号。”

苏晚突然抓起铁盒追上去:“我去!我要知道真相!”陆则衍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地的文件,最终捡起根散落的钢筋,跟了上去。

雪落在林清妍的冲锋衣上,瞬间化成水。她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后座的两人,指尖在工具箱暗格里摸索——那里藏着把生锈的扳手,和当年绑她的那把一模一样。

陆则衍盯着她的后脑勺,忽然发现她的发尾有截白的——和父亲日记里描述的“白发魔女”对上了。苏晚的手在铁盒里翻找,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子弹壳,底火上刻着个“衍”字。

是陆则衍父亲的名字。

林清妍的车在废弃矿道口停下,雪地上有串新脚印,深得像被钉进去的。她回头抛给陆则衍支手电筒:“里面有惊喜。”

矿道里的风带着铁锈味,吹得人骨头疼。陆则衍走在最前,光柱扫过岩壁——上面有新刻的字,是他父亲的笔迹:“清妍,对不住。”

苏晚的手电筒照到个铁笼,里面堆着些破烂的衣服,其中件红毛衣,袖口绣着朵梅花——和苏晚小时候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我妈织的……”苏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铁笼夹住。

林清妍突然按住她的肩:“你爸把我关在这里,喂的全是馊饭。”她指着笼角的粪便,“直到矿难那天,他才忘了锁门。”

陆则衍的光柱晃到笼顶,那里贴着张纸条:“衍儿,爹对不住你,这债得你还。”墨迹被水泡过,晕成片紫黑。

“还什么?”陆则衍的声音在矿道里撞出回声,“用命吗?”

林清妍从工具箱里拿出个U盘:“用真相。”她把U盘插进随身带的平板电脑,画面跳出来——陆则衍的父亲正往钢筋上刷漆,把次品伪装成国标。

苏矿长在旁边记数,嘴里叼着烟:“够了够了,这数能盖座新窑。”

陆则衍的撬棍再次落地,这次砸在自己的脚背上。疼,却没心里那下疼。苏晚扑过去关平板,手指却被林清妍按住:“还有更精彩的。”

画面切到矿难当天,陆父和苏矿长在监控室里争执,手推搡间碰倒了控制台,信号灯全灭了。“完了,那段巷道的人……”苏矿长的脸白得像纸。

陆父却拽住他:“闭嘴!就说瓦斯爆炸,天灾!”

光柱突然灭了。苏晚尖叫起来,陆则衍摸到只手,冰凉的,戴着块表——是他送给父亲的六十岁礼物。

“别碰他。”林清妍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飘,“他在这儿守了十年,每天都往笼里塞个馒头。”

陆则衍摸到父亲的裤兜,里面有张照片——林清妍穿着安全员制服,笑得露出颗小虎牙。背后写着:“对不住,清妍。”

“他去年冬天冻死的。”林清妍点燃根火柴,照亮陆父的脸,“就靠啃雪吃馒头活着,说要等你来了,跪着给你解释。”

火柴灭了,矿道里重回黑暗。苏晚的哭声像把钝刀,割得人耳朵疼。陆则衍摸到父亲的手,蜷成个拳,掰开后发现里面攥着半块糖——是苏晚小时候常给他的那种。

“这账,怎么算?”陆则衍的声音在黑暗里发沉,像块要坠底的石头。

林清妍划亮第二根火柴,照亮自己下巴的疤:“很简单,把这批人全送进去。包括当年签字的监理,验收的科长……”

她的话被阵咳嗽打断,苏晚突然哭喊道:“我爸也在里面!”

“你爸拿了回扣,就得认。”林清妍的火柴烧到了指尖,“我找了十年证据,现在,该收网了。”

陆则衍站起来,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我爸欠的,我来还。但谁要是敢动苏晚……”

“没人动她。”林清妍打开手电筒,光柱照在陆则衍脸上,“她爸是从犯,认罪态度好的话,能轻判。”

苏晚突然从铁盒里掏出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我不要轻判!我要替我爸赎罪!”

陆则衍一把夺过刀,刃口划到手,血滴在雪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赎罪不是这么赎的。”他把刀扔出矿道,“走,去公安局。”

林清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你和你爸,倒有几分像。”

陆则衍没回头:“别侮辱他。”

苏晚捡起地上的红毛衣,紧紧抱在怀里。铁盒被忘在笼边,风吹过,文件从里面滑出来,其中张飘到陆则衍脚边——是林清妍的失踪报案记录,报案人签名是陆父。

他弯腰捡起,指腹蹭过“失踪”两个字,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衍儿,爸藏了个好人,你得帮我还她自由。”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矿道口的牌子上,“禁止入内”四个字渐渐被埋住。林清妍的车开在前面,陆则衍的拖拉机跟在后面,车斗里的钢丝绳不再晃,安静得像根沉睡的蛇。

苏晚坐在陆则衍旁边,红毛衣放在腿上,上面的梅花沾了雪,像落了只白蝴蝶。“你说,”她突然开口,“我爸会不会……”

“会。”陆则衍打断她,“但我们得先让他知道,错了就得认。”

拖拉机碾过根枯枝,发出“咔嚓”声,像根绷断的弦。陆则衍握紧方向盘,指缝里的血冻成了冰。他知道,从踏入矿道的那一刻起,有些事就再也回不去了。

林清妍的车突然停下,她降下车窗:“忘了说,当年救我的,是你爸。他把我从废弃矿道背出来,送进了医院,自己却回了矿难现场。”

陆则衍的喉咙哽了下,没说话。苏晚却哭出了声:“我就知道……我爸不是坏人……”

林清妍的车重新启动,尾灯在雪雾里缩成个小红点。陆则衍看着那个方向,突然猛踩油门,拖拉机嘶吼着追上去,像头不甘落后的狼。

铁盒还躺在矿道的铁笼边,里面的文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诉说着十年的委屈。而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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