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繁音手里的粥碗猛地顿住,温热的粥液晃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她却没心思擦。颈间传来的呼吸带着祁寒宴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他声音里的颤抖,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她放下粥碗,反手覆上他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指节处因用力而泛白的皮肤,声音放得极软:“怎么会呢?”她侧过头,能看见他垂着眼睫,眼底还凝着未散的阴翳,“上辈子是我太蠢,被蒙在鼓里才走了弯路,这辈子我守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离开?”
祁寒宴的手臂收得更紧,将她完全圈在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闷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执拗:“可刚才……你碰了他。”
许繁音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介意什么,又气又笑地转过身,伸手捏了捏他紧绷的下颌:“那是不小心碰到的,而且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抢手机删照片,哪有心思想别的?”她凑近了些,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声音带着笑意,“祁寒宴,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祁寒宴的耳尖悄悄泛红,却没躲开她的目光,反而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不安渐渐被认真取代:“是,我吃醋。只要看到你和别人靠近,我就会想起上辈子你躺在别人怀里的样子,心脏像被攥着一样疼。”
许繁音的心猛地一揪,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轻轻擦过他眼下的青黑——这几天他为了照顾自己,几乎没怎么合眼。“对不起,”她轻声说,“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让你胡思乱想了。”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笑着提醒:“祁先生,该换药了。”
祁寒宴这才松开许繁音,却在起身时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像是在确认她还在身边。许繁音坐在床边,看着他掀开病号服,露出腰侧缠着的纱布,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这个总是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的人,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卸下所有伪装,露出脆弱的一面。
护士换完药离开后,祁寒宴重新坐回许繁音身边,伸手拿过刚才没喝完的粥,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她嘴边:“继续喝,粥要凉了。”
许繁音张口接住,温热的粥滑进胃里,暖得她心头发烫。她看着祁寒宴专注的侧脸,突然开口:“祁寒宴,等我好了,我们去看一次日出好不好?就像上辈子我们在山顶看的那次一样。”
祁寒宴舀粥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光坠入:“好,等你好了,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病房里的空气不再有刚才的紧张,只剩下满溢的温柔,像是在诉说着,这一世,他们再也不会错过彼此。
祁寒宴把最后一勺粥递到许繁音嘴边时,指尖还带着粥碗的余温。看着她咽下粥,他才轻声开口,语气里藏着酝酿了许久的期待:“繁音,等你彻底好透,我们去国外好不好?我查了两所大学,神经科的项目很合适我,你喜欢的插画专业,那边的学院也排得上名次。”
许繁音握着他手腕的手指猛地一僵,刚暖起来的心头像是被浸了点凉水。她垂着眼,没看他眼底的光,只盯着被子上的纹路,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国外?”
“嗯,”祁寒宴没察觉她的异样,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手背,语气更软,“选了个靠海的城市,冬天不冷,周末还能去海边散步。我们可以租个带小院子的房子,你画累了就晒太阳,我回来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说着未来的画面,许繁音却想起方行舟昨天来送药时的样子——他把药盒放在桌上,笑着说“等你好了,我还欠你一顿火锅”,眼底的坦荡和熟稔,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安心。上辈子方行舟为了帮她,最后连工作都丢了,这辈子她刚好转,怎么能说走就走?
“寒宴,”她打断他的话,抬眼时眼底已经没了刚才的笑意,“我……可能不能跟你去。”
祁寒宴脸上的期待瞬间淡了下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为什么?是不喜欢国外?还是觉得适应不了?我们可以再选城市,或者……”
“不是的,”许繁音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来,“是方行舟。他一个人在医院忙,之前为了照顾我们俩,连轴转了快半个月,我要是走了,他这边……”
话没说完,祁寒宴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他松开她的手,靠在床沿上,指尖抵着眉心,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所以,你是因为他,才不想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繁音急着解释,伸手想去拉他,却被他轻轻避开,“我只是觉得,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上辈子他帮了我那么多,这辈子我……”
“上辈子是上辈子,”祁寒宴抬眼看向她,眼底的光暗了下去,“这辈子,我只想和你过我们的日子。方行舟有他自己的人生,你不能一直把自己绑在过去的恩情里。”
许繁音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心里又酸又涩。她知道祁寒宴是为了她好,可方行舟的身影总在眼前晃——他递药时带着薄茧的手,提醒她按时吃饭的唠叨,还有在她和祁寒宴闹别扭时,悄悄当和事佬的样子。这些都让她没法轻易说出“丢下”两个字。
病房里的阳光还亮着,却没了刚才的暖意。祁寒宴没再说话,只看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许繁音坐在床边,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一边是和祁寒宴的未来,一边是放不下的过往,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许繁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祁寒宴别过脸,喉结动了动,没再接话。空气里的温柔像被戳破的泡泡,只剩下沉默在慢慢蔓延,连阳光落在床单上的光斑,都显得有些刺眼。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方行舟拎着两袋水果走进来,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满,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衬衫,刚扬起的笑容在看到屋里的气氛时,猛地顿住了:“怎么了这是?早上出门前还跟我吐槽祁寒宴熬粥放太多糖,怎么我一进来就没人吭声了?”
他说着,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祁寒宴靠在床沿,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绷得很紧;许繁音坐在床边,手指攥着被子边角,眼底满是为难。方行舟没看出症结,只以为是小情侣闹了别扭,笑着拿起一个苹果递到许繁音面前:“楼下超市刚进的脆苹果,你昨天说想吃,我特意绕路买的,要我帮你削吗?”
许繁音没接,抬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方行舟,我……”
“先吃苹果,有话慢慢说。”方行舟打断她,把苹果硬塞到她手里,又转身拍了拍祁寒宴的肩膀,语气依旧轻松:“你伤口今天没疼吧?早上班主任还问我,要不要帮你把上周落下的数学卷子带过来,说你要是能做题,就不算缺课——对了,下周的月考,你还能赶得上吧?”
祁寒宴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没了平时的客气,带着点冷意,却没提“出国”的事,只淡淡道:“劳你费心,我的伤和考试,不影响我和繁音的事。”
这话像根刺,让方行舟手里的水果刀顿了顿。他眨了眨眼,没琢磨透“你们的事”到底指什么,只以为是两人在为考试复习的事吵架,笑着打圆场:“害,多大点事啊?复习的话,等祁寒宴出院,咱们仨还像以前那样,周末去图书馆一起学不就完了?我还能帮你们划重点呢。”
许繁音攥着苹果的手猛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她看着方行舟坦荡的笑脸,心里像被灌了温水又掺了冰——他还在计划着周末一起复习,还想着帮他们划重点,可自己却在纠结要不要跟祁寒宴走,连开口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祁寒宴也看出了她的犹豫,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把“要出国”的话说出口。他靠在床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没再接方行舟的话。
方行舟见两人还是没缓和,挠了挠头,低头认真削起苹果,果皮在他手里连成一条完整的弧线:“你们俩别冷战了啊,繁音你平时最会哄人了,祁寒宴你也别老绷着脸……对了,下周学校组织春游,去城郊的公园,咱们班几乎都报名了,你们俩要不要一起报?”
许繁音的心猛地一揪,春游、图书馆、月考……这些方行舟眼里“以后的事”,在她这里却成了两难的选择题。她看着方行舟校服上沾着的草屑,又看向身边抿着唇的祁寒宴,沉默着把脸埋进了臂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方行舟说,自己可能要错过这些约定了。
病房里的“沙沙”削苹果声还在响,可空气却越来越沉,连阳光都像是被冻住了,没了之前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