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寂静和疲惫。回到宿舍,已经是后半夜。
简宁安被丁程鑫和马嘉祺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进的屋,受伤的脚踝在经过长时间固定和压力后,肿胀和疼痛变本加厉,每一下微小的移动都像是钝刀子割肉。额发被冷汗彻底浸湿,黏在额角,嘴唇失了血色,只剩下一点灰白。
他被小心地安置在客厅那张单人沙发上,左腿被重新抬高。有人塞了个靠垫在他腰后,有人递过来温水,动作都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对待。
丁程鑫没说话,单膝跪在地毯上,伸手就去解他脚上那个笨重的支具卡扣。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手指因为压抑着某种情绪而微微发抖,试了几次都没能顺利解开。
“我来吧。”马嘉祺低声说,蹲下身,熟练地找到卡扣,啪嗒一声轻响,支具被小心地取了下来。
脚踝暴露在空气里,红肿得吓人,皮肤被支具边缘勒出深紫色的印痕,看起来比在医院时更严重了些。
丁程鑫的呼吸骤然重了一下,盯着那只伤脚,眼神像是被烫到,又像是凝了一层冰。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转身就朝厨房走去,步子又急又重。
厨房里传来翻找冰箱的响动,然后是冰块哗啦啦倒进盆里的声音。
刘耀文和宋亚轩挤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两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脑袋靠在一起,眼皮打架,却还强撑着不肯睡,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沙发上的简宁安。贺峻霖和张真源靠着墙坐在地上,小声复盘着刚才舞台上的细节,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兴奋和后怕。严浩翔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两步,最终也颓然地坐倒在地毯上。
马嘉祺拿出医生开的喷雾,对着肿痛的脚踝喷了几下,冰凉的药雾落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动作很轻,一边喷一边低声说:“医生说这个能缓解一点,明天早上再贴膏药。”
简宁安闭着眼,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极度的疲惫和持续的疼痛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
丁程鑫端着一盆冰块和水走出来,盆沿还在往下滴水。他重新跪坐在地毯上,将毛巾浸入冰水,拧得半干,然后动作极其僵硬地、几乎是带着点粗鲁地,敷在简宁安红肿的脚踝上。
冰凉的触感猛地刺激到伤处,简宁安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闷哼声差点逸出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丁程鑫敷毛巾的手顿住了。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下颌线绷得像石头。好几秒,他才像是重新找回了动作的指令,放轻了力道,将冰毛巾仔细地敷在伤处周围,然后用另一条干毛巾轻轻盖住。
他维持着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不动了。一只手虚虚地按着毛巾,防止它滑落。
整个客厅里没人再说话。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和窗外偶尔滑过的车声。
时间像是被黏住了,过得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简宁安感到按在自己脚踝旁边的那只手,很轻很轻地抖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丁程鑫极低极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压抑到了极致的、浓重的鼻音:
“对不起……”
简宁安倏地睁开了眼。
丁程鑫依旧低着头,碎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和微微抽动的鼻翼,暴露了某种濒临崩溃的情绪。
“如果不是我……上次……”他的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碎得不成句,只剩下沉重得令人心慌的呼吸声。
他是在为他自己受伤那次,间接导致简宁安加练、最终受伤而自责。
客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肩膀开始无法自控地轻微颤抖的背影。
简宁安静静地看着丁程鑫的发顶,看着他那截因为用力克制而绷出青筋的后颈。
几秒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右手,越过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落在了丁程鑫低垂着的、毛茸茸的脑袋上。
很轻地,揉了一下。
就像丁程鑫在舞台上,揉他头发那样。
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不习惯的僵硬。
“闭嘴。”
简宁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疲惫不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吵死了。”
丁程鑫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一直紧绷的肩膀,像是终于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身下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马嘉祺红着眼圈别开了脸。刘耀文把脸埋进了宋亚轩的肩膀。贺峻霖抬手捂住了眼睛。
没有人说话。
窗外的天色,透出了一点微弱的、灰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