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斯丁学园的钟声敲响九下,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医务室内,唐晓翼背对着门口站立,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床头柜上,那张飞往德国的机票依旧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像一道无言的谴责。
“我以为你会至少考虑一下。”温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听不出情绪。
唐晓翼没有转身,只是轻轻抚摸着洛基的毛发。“考虑什么?考虑如何像个废人一样度过余生?”
温莎缓步走进房间,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我查阅了格哈德教授所有的论文。他的新疗法在延缓运动神经元退化方面有显著效果。”
“然后呢?”唐晓翼终于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延缓病情,就能改变最终的结局吗?温莎,你我都知道这种病的终点是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月光混合的冷香。温莎注视着唐晓翼,注意到他右手不自然地蜷缩着,尽管少年极力掩饰,但那细微的颤抖无法完全隐藏。
“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唐晓翼突然笑了,那笑容苦涩而脆弱,“不是死亡,而是被同情。特别是你的同情,温莎。”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匣子。温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这不是同情。”温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尊重——对你生命的尊重,即使你本人似乎已经放弃了它。”
唐晓翼警惕地盯着那个瓶子:“这是什么?”
“一种温和的镇静剂。”温莎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校医批准使用的。如果你坚持拒绝理性的选择,那我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洛基发出低沉的警告声,挡在唐晓翼面前。唐晓翼却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医务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要对我用药?温莎,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从我发现某个人宁愿自毁也不愿接受帮助开始。”温莎向前一步,月光照在玻璃瓶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这是最后一次询问,唐晓翼。周一早上的航班,你自愿去,还是我‘请’你去?”
两人在月光下对峙,像两尊凝固的雕像。唐晓翼的胸膛微微起伏,眼中翻涌着愤怒、受伤,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我不会去的。”他最终说道,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就算你用尽手段,我也不会屈服。”
温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融入了月光。“我很抱歉,唐。”
就在唐晓翼准备召唤洛基的瞬间,温莎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上前。不是冲向唐晓翼,而是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太过轻柔,完全不具攻击性,让唐晓翼一时怔住。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温莎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像耳语,“在圣斯丁的图书馆,你因为我拿了你想要的书而向我挑战。”
唐晓翼愣住了,不明白温莎为何突然提起往事。
“那时我就知道,你是我见过最骄傲也最固执的人。”温莎的手依然轻柔地搭在唐晓翼肩上,另一只手却悄悄打开了瓶盖,“但你的骄傲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
就在唐晓翼试图挣脱的瞬间,温莎迅速将一块沾了药液的手帕捂在他的口鼻上。动作精准而迅速,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唐晓翼的眼中闪过震惊和愤怒,他挣扎着,但温莎的力道出乎意料地大。洛基低吼着上前,却被温莎冷静的眼神制止。
“为了他好。”温莎对洛基说,声音异常平静。令人惊讶的是,通人性的基奈山狼犹豫了,它看着主人逐渐失去力气的身体,发出一声哀鸣。
药物的效果很快显现。唐晓翼感到四肢无力,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依然倔强地瞪着温莎,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
“为什么......”他艰难地问道,声音已经含糊不清。
温莎扶住他软倒的身体,轻轻将他放在病床上。月光下,唐晓翼苍白的脸像一件易碎的瓷器,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渐渐闭合。
“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唐你放弃。”温莎低声回答,即使知道唐晓翼已经听不见了。他细心地为唐晓翼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温莎在床边站立良久,月光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安排好了吗?”他对着话筒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周一早上的专机,直接飞往法兰克福。对,医疗团队随行。”
挂断电话后,温莎轻轻握住唐晓翼无力的右手,那只曾经灵活挥舞藏银刀的手,此刻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唐,你会恨我,我知道。”温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恨意比死亡好,至少你还活着,还有机会恨我。”
洛基走过来,用鼻子轻轻蹭着温莎的手,又看了看昏迷的主人,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温莎摸了摸洛基的头:“准备一下吧,老伙计。我们要带他去一个能给他希望的地方。”
月光如水,洒在唐晓翼安静的睡颜上,也洒在温莎坚定而孤独的身影上。窗外,圣斯丁学园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仿佛在为这个不平凡的夜晚落下帷幕。
而黎明到来时,一场关乎生命与尊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