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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叶

树叶的一生(不止一片树叶哈)

三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在窗台的旧陶盆里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A就在这样一个被晾衣绳上的水滴晃醒的清晨,顶破了裹着它的淡褐色芽鞘——它起初只是卷成小指粗的一卷,嫩得发透的黄绿里泛着点乳白,像被晨光吻过的玉簪,怯生生地贴着棕褐色的茎秆。

旁边的B早就醒了。这片长在三年生茎节上的老叶,心形的叶片边缘带着浅浅的波浪,颜色是沉郁的墨绿,叶脉像浸了水的棉线,却依旧透着股韧劲。它轻轻晃了晃叶柄,叶背的绒毛蹭过A的芽尖:“别蜷着啦,把边儿展开点,玻璃上的雾气要散了。”

A怯怯地动了动,新生的叶柄还软得像煮过的面条,被窗缝钻进来的风一吹就打颤。它偷偷瞅着B,见对方正迎着阳光,叶片上的灰尘被晒得发亮,像撒了层细盐。“我……我怕被窗台的猫扒掉。”A的声音细得像蛛丝,刚出口就被玻璃反射的光揉碎了。

B低低地笑了,叶尖碰了碰A的芽鞘:“咱们的根在土里攥着呢,比老太太纳鞋底的线还牢。你看旁边那节茎上的芽,都把鞘顶裂了,它们在等主人来浇水呢。”

A顺着B的方向望去,果然,斜下方的茎节上,一个个芽苞正鼓着劲儿往外挣,有的刚露出半片叶尖,有的已经展开小半片,都朝着阳光斜斜的方向伸着懒腰。空气里混着隔壁阳台飘来的洗衣粉香,还有陶盆里泥炭土微微发潮的腥气。A深吸一口,感觉叶柄里像是注了点力气,它试着把叶片再展开些,那层裹着薄绒的叶面触到阳光时,像被婴儿的手掌轻轻托着,暖融融的痒意顺着叶脉往根里钻。

“这就是屋里的春天吗?”A问,声音里裹着好奇。

“是呢,”B的语气里带着点怀念,“三月的阳光是甜的,像化了的水果糖。等再过些日子,主人会搬咱们去阳台晒月亮,夜里能听见楼下的栀子花开花,簌簌的响。”

A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叶尖又往前探了探。它看见陶盆边缘爬着只潮虫,灰扑扑的身子一弓一弓的,爬过B的叶片时,还停住抖了抖腿,像是在打招呼。盆底的排水孔里,几根细细的白根正往外钻,缠着点从楼下飘来的柳絮,白得发亮。

“它在做什么呀?”A指着潮虫问。

“帮咱们松松土呢,”B说,“土里闷,潮虫就来钻洞透气。就像咱们叶面上积了灰,主人会用湿布来擦。等夏天天热了,你就知道,湿布擦过的叶面,比喝了清水还舒服。”

“夏天的布?”A努了努叶尖(如果叶子有嘴的话),“像晨露一样凉吗?”

“比晨露沉,比玻璃上的哈气润,”B晃了晃,叶片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响,“擦过之后,阳光照在叶面上,能映出彩虹呢。不过现在得先长结实,你看这叶脉,要像织毛衣的线一样织成网,才能扛住主人不小心碰掉的风险。”

A低头瞅了瞅自己叶片上细细的纹路,像张没画完的蜘蛛网。它试着绷了绷,感觉那些纹路似乎真的在变粗。阳光越爬越高,把茎秆的影子投在陶盆里,像幅歪歪扭扭的简笔画。A的叶片被晒得暖暖的,叶柄里的汁液慢慢淌着,带着股涨涨的劲儿,让它觉得自己每天都能再撑开一点。

她转身去厨房时,A看见她的围裙带子扫过窗台,带起一阵风,B的叶片轻轻晃了晃,挡住了A半个身子,像在保护它。“别怕,分盆是好事,”B说,“能有新的陶盆,新的泥土,还能认识新的叶子。”

A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下午的时候,主人把一盆开得正旺的长寿花放在旁边,粉色的花瓣挤挤挨挨的,把空气染得香香的。一只蜜蜂不知怎么从纱窗缝钻进来,在花瓣上打了个转,又嗡嗡地飞到A的叶片上,停了停,像是在打量这抹新绿,然后又从缝里钻了出去。

“它是来报信的,”B说,“告诉外面的花,咱们屋里也有春天呢。”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玻璃窗染成了橘红,光线透过A的叶片,在陶盆里投下淡淡的黄绿影。B的影子深些,像块墨色的绒布。A觉得叶片有点沉,一整天的舒展让它乏了。

“明天,主人还会来浇水吗?”A的声音里带着困意,像打盹的小猫。

“会的,”B的声音软得像暮色,“主人每天都来,就像咱们每天都长一点。睡吧,夜里的月光会来给你盖被子呢。”

A听话地往B身边靠了靠,叶片轻轻挨着B的边缘。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叶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它在迷糊中想,原来屋里的春天是这样的,有暖烘烘的阳光,有面粉的甜香,还有身边稳稳的B,真好。

六月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从纱窗缝钻进来,吹过绿萝的藤蔓时,总带着股湿润的热意。A已经长到巴掌大了,心形的叶片边缘波浪更明显了,颜色是透亮的翠绿,叶面上的绒毛褪了些,摸起来滑溜溜的,被阳光晒得泛着油光。B的颜色深了些,墨绿里透着点褐,却依旧精神,每天都迎着风舒展。

“听见了吗?”B的声音混着楼下的蝉鸣,沙沙的,“那是蝉在叫,它们从土里爬出来,要在老槐树上待一整个夏天呢。”

A侧耳听着,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像无数把小唢呐在吹。它看见纱窗上停着只萤火虫,尾巴亮着淡淡的绿光,忽明忽暗的,像颗会飞的星星。“它是来做客的吗?”A问,声音里带着好奇。

“是呢,”B晃了晃,叶片碰着A发出轻响,“萤火虫喜欢亮的地方,咱们的叶子被路灯照着,它就来歇歇脚。你看它翅膀上的粉,像撒了层金粉。”

A顺着B的方向看去,果然,萤火虫的翅膀上闪着细碎的光,停了一会儿,忽然亮了亮尾巴,飞走了,把绿光甩成一条线。空气里带着栀子花浓得化不开的香,还有主人刚切的西瓜味,甜丝丝的。一只蜗牛不知怎么爬上了窗台,背着半透明的壳,慢慢悠悠地爬过A的叶片,留下一道银亮的痕。

“喂,小心点!”A有点气,抖了抖叶片,把银痕抖淡了些。

蜗牛歪头看了看它(如果蜗牛有头的话),触角动了动,像是在道歉,又继续往前爬,爬到长寿花的花瓣上,停下来不动了。B笑了:“它是来乘凉的,花瓣上有水珠,比咱们的叶子凉快。”

A看着那朵被压弯的长寿花,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主人端着西瓜走过来时,看见蜗牛,轻轻把它捡起来,放在窗外的花盆里:“小调皮,别欺负我的花。”她的指尖带着西瓜的甜汁,擦过A的叶片时,留下点黏黏的痕迹,凉丝丝的。

“主人要给咱们浇水了,”B说,“你看她手里的喷壶,装着晾了一天的自来水,温温的,正好喝。”

果然,主人拿起喷壶,对着叶片细细地喷起来,水珠落在叶面上,像撒了把碎钻,被夕阳照得五颜六色。A张着叶片,让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流,流到叶柄处,再滴进陶盆里,溅起小小的土花。“真舒服。”A叹了口气,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夏天的水就是这样,”B说,“比春天的水更解渴。你看茎上又冒新芽了,等它们长大,主人就要真的分盆了。”

A往茎节处看,果然,几个小小的芽苞正鼓着劲儿往外钻,裹着淡褐色的鞘,像它刚出生时一样。“分盆后,咱们还能见面吗?”A有点舍不得,它还没听够B讲以前的故事呢。

“当然能,”B的声音很肯定,“主人会把新盆放在旁边的花架上,咱们的藤蔓说不定还能缠在一起呢。”

正说着,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几个小孩举着萤火虫跑过,手里的绿光晃来晃去。主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捧着西瓜,看着他们笑,银镯子在手腕上晃出细碎的光。A忽然觉得,夏天的阳台真热闹,有蝉鸣,有花香,还有主人的笑声,像一首没唱完的歌。

夜里,月亮爬上树梢,把银辉透过纱窗洒进来,落在叶片上,像铺了层薄纱。A和B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画。远处的蚊香味道飘过来,混着栀子花的香,让人昏昏欲睡。

“B,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A忽然问,它总听B说楼下的老槐树,说远处的小河,心里有点好奇。

“外面的世界呀,”B的声音带着点悠远,“有比咱们高好多的树,有会唱歌的小河,还有会飞的鸟。等你长得再壮些,说不定能顺着藤蔓爬到窗外,自己去看看呢。”

A想象着自己爬到窗外的样子,叶片拂过老槐树的叶子,听蝉鸣在耳边响,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它轻轻碰了碰B的叶片,感觉对方的叶脉像老树根一样结实。“等分盆了,我一定长得快快的,爬到你那边去。”A说。

B笑了,叶片沙沙响:“好啊,我等着你。”

月光越来越浓,把绿萝的藤蔓镀成了银色。A在蝉鸣和花香里慢慢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叶片又长大了一点,离窗外的世界,又近了一点。

九月的风带着桂花的甜,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来,吹过绿萝的叶片时,总带着点清冽的凉意。A的颜色变了,翠绿里掺了点黄,像被夕阳染过,叶片边缘开始发卷,波浪纹也淡了些。B的颜色更深了,褐绿里透着点红,边缘卷得厉害,像只揉皱的纸船,但依旧守在旁边,每天都和A说说话。

“你看主人新摆的菊花,”B指着窗台上那盆黄菊,声音里带着点感慨,“花瓣像撒了金粉,秋天一到,它们就开得最热闹。”

A看着那丛金灿灿的菊花,心里有点怅然。它想起春天刚冒芽的样子,想起夏天的萤火虫和西瓜香,时间过得真快呀。“咱们的叶子,也会像菊花一样谢吗?”A小声问,有点害怕。

“会的,但不是谢,是回家,”B轻轻碰了碰A,“老叶子落了,才能给新叶子腾地方。你看陶盆里那些去年的枯叶,都变成土了,正给根当粮食呢。”

A往盆底看,果然,泥土里混着些发黑的碎叶,根须在里面钻来钻去,吸着养分。空气里带着桂花的甜香,还有主人泡的菊花茶味,暖暖的。那个总来窗台落脚的麻雀,今天叼了颗小米,落在A的叶片上,啄了两口,小米渣掉在叶面上,像撒了点碎金。

“它是来存粮的,”B说,“秋天了,鸟雀都要囤食,准备过冬呢。”

A想起楼下的老槐树,叶子已经黄了大半,风一吹就往下掉,像只只黄蝴蝶。主人每天早上都会扫落叶,堆在树底下,说要沤成肥。“那些落叶,也会变成土吗?”A问。

“会的,”B说,“所有的叶子最后都会回到土里,变成新的力气,让明年的芽长得更壮。”

有天早上,主人拿着剪刀走过来,A看见她剪了几枝长得最壮的藤蔓,包括带着B的那枝,放进新的陶盆里。“这盆送给张阿姨,她总夸我家绿萝长得好。”主人一边填土一边说。

A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看着B被移到新盆里,放在门口,等着被带走。“B!”A急得叶片都在抖,“你要走了吗?”

B的叶片也在颤,却努力挺得直些:“别难过,A。我去张阿姨家,那里也有阳光,有浇水的喷壶,说不定还能看见她家的吊兰呢。你要好好长,等春天来了,主人会把你也分出去,咱们说不定还能做邻居。”

主人拿起新盆要走时,忽然停了停,把A所在的那根藤蔓往新盆边靠了靠,让两片叶子轻轻碰了碰。“舍不得呀?”主人笑着说,“以后让张阿姨常来串门。”

B的叶尖蹭了蹭A的叶尖,像在告别:“记得我跟你说的,落叶不是结束,是回家。”

门“咔嗒”一声关上,B被带走了。A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像被掏走了一块,叶片上的小米渣也变得涩涩的。那天之后,A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它不再害怕分盆,每天都努力地长,让藤蔓往长了伸,往壮了长。

秋分那天,主人真的把A分了盆,放在阳台的花架上,旁边是盆新冒芽的常春藤。A看着自己茎上冒出的新芽,忽然明白B说的话——离开不是结束,是换个地方继续生长。它的叶片边缘开始发黄,卷得越来越厉害,它知道,自己快要去土里“回家”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最后的甜香。A最后看了一眼阳台,看了看金灿灿的菊花,看了看新冒的常春藤芽,看了看远处老槐树上还在坚守的几片黄叶。它轻轻笑了笑,松开了抓着茎秆的手。

叶片打着旋儿落下去,掉进陶盆的泥土里,像一封写给土地的信。在触到泥土的那一刻,它仿佛听见了B的声音,温柔地说:“欢迎回家,A。”

冬天的阳光透过双层玻璃,在暖房的花架上投下一块小小的光斑。A和B的叶片早已腐烂成黑褐色的腐殖质,混在泥炭土里,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泥土里很暖和,听不见窗外的寒风,也看不见飘雪,只有偶尔传来的暖气管道的嗡鸣,还有根须吸水的细微声响。A觉得很安心,像回到了刚出生时的芽鞘里,又像靠在B的身边。

“B,我好像听见新叶在长了。”A在心里说。

“我听见了,”仿佛有个声音在回应,是B的声音,“你看,咱们旁边的根须又粗了些,正把咱们的养分送上去呢。”

A真的感觉到了,有粗壮的根须在泥土里蔓延,轻轻碰着它化成的腐殖质,吸走那些带着暖意的养分。它知道,这些养分将会顺着茎秆,送到新的芽苞里,让它们在春天,长出新的、绿的叶子。

暖房里的水仙开了,白色的花瓣托着黄色的蕊,把空气染得香香的。主人提着喷壶走进来,给每盆花浇水,走到绿萝旁边时,停了停,笑着说:“这新叶长得真精神,跟去年那片一模一样。”

A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新的藤蔓上,一片心形的新叶正迎着阳光舒展,嫩黄里泛着乳白,像极了刚出生时的自己。那片新叶抖了抖,仿佛在和阳光打招呼,叶面上的绒毛被晒得发亮。

“你看,”B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咱们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新叶的力气。它会替咱们晒太阳,听蝉鸣,看萤火虫,就像咱们当年一样。”

A想起B讲过的故事,想起阳台的夏夜,想起桂花的甜香,忽然觉得,这样真好。死亡不是终点,是变成养分,让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就像暖房里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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