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把人带走后，我和顾阳哥在村口站了很久。
山里的晨雾还没散，湿漉漉的，粘在脸上，跟心里的滋味一样，又凉又闷。
“先回吧。”
顾阳哥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哑:“折腾一宿了。”
我们回到借住的那户老乡家。
老乡挺热心，给我们端来了热粥和咸菜。
可我和顾阳哥都没什么胃口，胡乱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屋里就我们俩，一时没人说话。
只有墙上的老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敲在心上。
“阳哥，”
我忍不住打破沉默:“你说……警察能查清楚吗？那个赵明宇……”
顾阳哥没立刻回答，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里，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等消息吧。”
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现在瞎猜没用，警察既然接手了，总会给个说法。”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可那个名字像鬼影子一样，缠着我们，甩都甩不掉。
十年了，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被硬生生撕开，血淋淋的。
“要是……要是真像咱们猜的那样，”
我声音发涩:“乐乐他死得太冤了……”
顾阳哥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在桌子上。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
“现在说这些还早，等警察的消息，就算……就算真有什么猫腻，也得有证据。”
他顿了顿，看向我，眼神复杂：“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念阳，咱们不能因为这事儿，把正耽误了。”
我点点头，用力吸了口气。是啊，找念阳。
这才是我们千山万水跑到这穷山沟里的目的。
可经这么一闹，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麻。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强打精神，继续在附近几个村子打听念阳的消息。
拿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见人就问。
可得到的回应，不是摇头，就是摆手。
这地方太偏了，消息闭塞，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说见过外来的孩子了。
每次失望地回到借住的地方，我和顾阳哥都累得说不出话。身体累，心更累。
那个“赵明宇”的阴影，像块大石头，压得我们喘不过气。
第三天下午，我们正在村头的小卖部买干粮，准备往更远的山坳里找找。
店里的老式收音机吱吱啦啦地响着，播放着地方新闻。
突然，一条消息钻进耳朵里：
“……本台消息，日前，我县警方成功破获一起跨省拐卖妇女案，抓获犯罪嫌疑人两名，成功解救被拐女大学生一名。
经初步审讯，犯罪嫌疑人赵某宇、刘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我和顾阳哥同时停下了动作，猛地抬头看向收音机！
赵某宇！刘某！
是我们抓的那两个人！
收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警方提醒广大市民，尤其是单身女性，出行需提高警惕……”
后面说了什么，我们都没听清。
心脏“咚咚”狂跳，血液直往头上涌。
“听到了吗？阳哥！”
我激动地抓住顾阳哥的胳膊:“是他们！案子破了！”
顾阳哥的脸色也变了，有激动，但更多的是凝重。
他拉着我快步走出小卖部，找了个没人的墙角。
“案子是破了，可身份呢？”
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
“收音机里只说了姓赵，没提全名！到底是不是那个赵明宇，还没定论！”
我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只是姓赵，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我心里又没底了。
“等。”
顾阳哥斩钉截铁地说:“等派出所的正式通知，救人这事，咱们有功，警察结案了，肯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话是这么说，可等待的滋味太难熬了，每一分钟都像在油锅里煎。
又过了两天，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村长的儿子跑来找我们，说派出所来电话了，让我们去一趟。
我和顾阳哥二话没说，立刻往镇上赶。
一路上，心都悬在嗓子眼。
到了派出所，接待我们的还是上次那个负责的警察。
他给我们倒了水，脸上带着笑：“两位同志，这次多亏了你们！案子很顺利，那姑娘已经安全送回家了。
两个嫌疑人也交代了，是流窜作案的老手。”
“警察同志，”
顾阳哥顾不上客套，直接问:“那个叫赵明宇的，身份查清了吗？”
警察点点头，表情严肃了些：“查清了，他的身份证是真的，就是本人，我们也核对了当年的案卷记录……”
他顿了顿，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个人，和十年前那个赵明宇，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同名同姓，户籍地也不同。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某种刻意的模仿，但具体原因，还需要深挖。”
不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个结果，我心里一块大石头“咚”地落了地，但随即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不是他，乐乐的血债，终究还是只能算在那个已经死了的赵明宇头上。
可为什么，偏偏又是这个名字？偏偏又是这种罪行？
顾阳哥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谢谢警察同志，我们知道了。”
走出派出所，阳光有些刺眼。我们站在街边，谁也没说话。
“算了，”
顾阳哥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的郁闷都吐出来:
“不是他就好，至少……乐乐的仇，没报错人。”
我点点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不是他，可这名字带来的阴影，恐怕短时间内，是散不掉了。
“走吧，”
顾阳哥拍拍我的肩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别再想了，咱们还得继续找念阳，这日子，还得往前过。”
是啊，日子还得过。找孩子的路，还长着呢。
这些插曲，再惊心动魄，也只能算是路上的坎坷。
我们得踩过去，继续往前走。
只是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这样的“巧合”，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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