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阳光惬意又慵懒,透过向阳的窗子照进房间,是难得的空闲时间。
书页翻过的沙沙声有节奏地响着,时不时还伴随着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如果写作的那位不是奥尔菲斯的话,这将会是一幕十分温馨的画面。
克雷伯格靠在沙发椅上,心里莫名浮现出这句话。
他搁在膝头的书敞开着,却没有要继续看的意思,毕竟作者就在自己眼前,这未免有些尴尬。克雷伯格承认奥尔菲斯这人在文学方面的素养极高,他笔下的文字能成为英国畅销读物也是真实具体的。
而现在这位名气作家就这么坐在自己身边,构思下一部小说的内容,这就让人很难联想到这种人竟然是潜藏在“组织”里的领层,并且手中沾染着许多人命。
一切都像是幻影,在克雷伯格眼前闪过,是那么的虚幻而真实。
第二次跑现场的收获并不大,奥尔菲斯也为了拖延时间,并没有向警方提供关键线索,凶杀案就这么云里雾里地拖了将近一个星期。
不过这也让克雷伯格跟着奥尔菲斯放了几天假。不用和奥尔菲斯演那该死的戏,倒也不是不好。
钢笔划过纸面的声音渐停,侦探先生放下手中的笔,背靠在椅子上,转向克雷伯格:
“虽然我知道我创作的文章在世面上的反响不错,但是作曲家先生也会对这类书籍感兴趣吗?”
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调侃,只不过带着些侦探独有的讽刺。
克雷伯格搭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抬,将翻开的书合上,起身将它放回书架。奥尔菲斯是这样的,不过跟着人相处久了,面对他明示恶意的调侃,也就习惯了:
“你还在构思框架吗?”
奥尔菲斯的视线随着克雷伯格一齐转向房间的另一侧,因为书架在书桌的侧后方,奥尔菲斯索性单手撑在椅背上,看着克雷伯格在书架前来回走,却沉默不语。
紧接着克雷伯格便像他想的那样,怔愣了一下,随后以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看向奥尔菲斯:
“你在这么大一个书架上就只放你自己的书?还填满了!”
奥尔菲斯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在克雷伯格心中又减了几分。
“只是出版社印刷的时候碰巧给我送了几本,没地方放而已。”
侦探先生拿着笔漫不经心地转着,似乎这谎言已经在他心里埋了很久。
“不过你现在才发现,这倒是让我意外。”
他说着,又重新伏在案边,在稿纸上匆匆落下几笔,笔尖再度停顿:
“这些书只不过是我职业中再常不过的体现,被我编成了悬疑故事而已。
“毕竟艺术来源生活,不是吗?”
奥尔菲斯合上笔,将它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向还在书架边研究他那些书的克雷伯格。
克雷伯格看着那些书沉默了一会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硬质封面的书。
“Azur enterré ,‘埋没蔚蓝’?这名字起的倒是不错,不过在英国发行的书,用法语翻译是什么意思?”
他打开书翻了翻,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居然也是法文。看着来自那个让自己感到无望的家族所属的国家的语言,克雷伯格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将书合上,准备重新放回书架上,却被奥尔菲斯不出所料地拦下了:
“或许是因为书中的背景是法国的原因,让出版社心血来潮翻译成了法语?我的初稿和修订稿都是英文。”
奥尔菲斯将书前后翻看了几遍,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他没有告诉克雷伯格的是,这本书中来自法国的家族,原型是曾经繁华雍容,现如今仅剩一片废墟的克雷伯格家族。
而作为悬疑故事,克雷伯格家族在书中的形象也被格式化的“败坏”,那位被家族抛弃,江郎才尽的作曲家,因为流言,也随着那一场火,和他患得患失的才华,一同燃尽。
小说中的纵火犯另有其人,因为那一场案件,没有人怀疑凶手是最后“死里逃生”的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包括当年的奥尔菲斯。
由于故事的悬疑刺激以及案件原型本身具有的舆论,这本书一经发行,便成为了悬疑界畅销书的头牌,也让原本并不出名的奥尔菲斯被大众知晓。
可以说,这本以克雷伯格家族为原型的悬疑小说,是奥尔菲斯的成名作。
兜兜转转回到现在,早在“组织”效力的奥尔菲斯知晓了整个事件的全貌,克雷伯格家族的弃子被命运安排好似的出现在他面前,竟是这样的宿命。
奥尔菲斯把书放回书架,纵使内心的感叹有多深,现在也不是揭开这种事的真相的时候,他离开房间的那一方角落,回到沙发椅边坐下,望向窗外来之不易的温暖阳光,轻叹口气,重新拾起他的半成品文稿。
克雷伯格仍站在书架旁,看着奥尔菲斯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疑惑。他总觉得奥尔菲斯对这本书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彼时的奥尔菲斯也只是草草了结了关于这本书的对话,并没有向之前那样拿着自己的作品对着克雷伯格喋喋不休。
“这本书的原型案件你还记得吗?”克雷伯格试探着问道。
奥尔菲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书写动作。
“几年前在小地区不足为奇的案子而已,我只是把它悬疑化,添了点内容,你不会感兴趣的。”
他的声音平静,却让克雷伯格更加怀疑。
而在他研究文章时,还在原处的克里伯格又把方才的那一本书拿了出来,带着它走进卧室。
书中扉页上写着:“Les bleuets volent dans les airs, un talent et une appréciation que je ne peux pas obtenir. (矢车菊在空中飞扬,是我无法得到的才华与赏识)”
伦敦警厅发来一封急招,内容是关于凶杀案中,两名死者的身份示明,以及其效力组织。
看着信件中急切的文字,足以证明警方调查到了他们自认为不得了的事情。“组织”的势力遍布整个英国,甚至在其周边国家也有部分势力,而来自这个组织的成员惨死当局管理的辖区,组织的领导人不会轻易放过凶手以及判案的警方,就算他们是警察也不是能很轻松就摆平这件事的,孰轻孰重,是那些看眼色行事的警察最擅长的事。
“所以这就是他们让你大半夜去警厅的原因?”
克雷伯格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信件,他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什么黑王红王的消息,估摸着祂们都不知道这事,这帮警察怎么就跟捅了大篓子一样火急火燎的?
奥尔菲斯站在门口,正系着大衣上的扣子:
“就算如此我也得去啊,急招都发下来了,我不去他们又该睡不着觉了,毕竟无意间挖出来这么个连警方都拿它没办法的组织,让他们很难搞罢了。”
他整理好外衣,又从衣帽架上把自己出门一贯戴着的帽子摘下来戴好:
“你真不跟我去?”
克雷伯格抬眼看他:
“我去那里的意义是什么?”
奥尔菲斯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这不是怕你被那群不三不四的警察说闲话吗?万一他们认为你没有去是因为咱俩情感上的问题怎么办?那作曲家先生的名声不就在人们心里降完了吗?”
克雷伯格一怔,随即起身走到门口:
“我们的名声不早在你提出那个该死的办法的时候就再没好起来了吗?”
他小声刺道,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穿上了外套。
“只是不想让它再坏一点而已。”
侦探先生笑眯眯地看着克雷伯格,为他打开门,与他一同出了门。
钟声敲了十二响,伦敦警厅的大门在外被人打开,迎面走进两个身穿长衣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看不到脸也会让人默认长相不错。
如果这两人没有搂在一起的话。
奥尔菲斯的手在进入大厅时就很自然地从克雷伯格的肩上落下,轻车熟路地来到警长身边:
“警长先生在这件案子上有些进展了?”
艾弗利警长正坐在办公桌旁满脸凝重地看着资料,听到奥尔菲斯的声音后猛地抬起头,像是看到救星般道:
“奥尔菲斯先生和克雷伯格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他站起身,符合礼节地与奥尔菲斯和克雷伯格握了握手:
“十分抱歉这么晚了还要把您二位请过来,但是这件案子涉及到的事情属实是让我吃了一惊。”
艾弗利警长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奥尔菲斯,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关于“组织”的部分信息。
“这些是关于两名死者的身份以及所在工作的详细资料,请先看看吧。”
奥尔菲斯把克雷伯格拉到身前,示意他一块看资料上的内容。
不过让两位“组织”中的领导层看有关自家工作岗位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介绍是不是有点不好?
奥尔菲斯意义不明地对克雷伯格笑了笑,指着纸上标着的扑克牌组里的红组,像是在对克雷伯格说:
哇,你在这里面诶。
克雷伯格无语,但还是装着和奥尔菲斯一同研究资料。
约莫几分钟后,奥尔菲斯将资料递给克雷伯格,自己则对警长道:
“这些我们差不多了解了,不过你们为什么对死者的身份那么在意?”
自己手底下死了两个人,他奥尔菲斯还没来得及找自家上司汇报呢,你们这群警察不好好办案子研究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艾弗利警长自从和他们见面开始表情就没有舒展过,他有些失落道:
“毕竟是英国比较大的势力,人家的人在我们这里出事了肯定是要来问的,不查清楚的话,到时候我们也不好跟人解释。”
合着就是惹不起。
奥尔菲斯思索片刻,缓缓道:
“这个组织也未必是你们所收集到的资料那么回事,它既然能潜藏这么久,对外宣称的内容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确实,警方先前收集到的线索是称这个组织对外只是一个药剂企业,但经我们几天的调查,还是只找到了它们并不是这样如此的证据。”
“死者的信息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关于凶手有进展了吗?”
艾弗利警长叹了口气:
“并没有,不过我们决定明天去拜访死者的家属,这两兄弟已经在警厅解剖室很久了。”
“不错的选择。”
奥尔菲斯笑了笑,接过克雷伯格手中的资料,还给警长:
“不过这种事就交给我和我的助手吧,警方还是把主线放在调查凶手身上为好。”
艾弗利警长应许般点点头:
“那就先这么定下了,如果能有什么线索就是最好的了。
“二位先生,夜安。”
说罢警长便毕恭毕敬地将两人送出警厅。
“方才在警厅怎么不说话?你这样让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奥尔菲斯换上家居服,在克雷伯格身边坐下。
克雷伯格拿着乐谱笔在五线谱上写写画画:
“我能说什么话?我和警长又不熟。”
奥尔菲斯视线落到谱到一半的曲子,喉咙里不自觉跟着音符哼着曲调。
“你可以和我说啊。”
他笑着说。
克雷伯格写着音符的手一顿,随即缓缓道:
“抱歉,我觉得我们更不熟。”
奥尔菲斯莫名被呛,心里愤愤不平,却也拿克雷伯格没办法,对他使招只是工作上的事,在生活上他确实怼不过先天就孤傲的作曲家先生。
于是他报复性地抢过克雷伯格手中的乐谱笔,将笔放到一旁:
“装什么样子呢?别以为我不懂音律和谱曲,大半夜写曲子你能写成也算。”
克雷伯格被抢了笔,索性靠在沙发上:
“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你可以控制我私生活的地步。”
奥尔菲斯有些窝火:
“你就不能别套公式说话吗?”
克雷伯格难得心情好地笑了笑,离开起居室:
“那既然如此。夜安,奥尔菲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