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杯搁在手边,杯沿处挂着一支茶包,醇香的红茶在杯子里打着旋,正在努力地使人产生想要喝一口它的欲望。可旁边的人非但没有拿起茶杯宠幸它,还将它推到一边:
“我大老远冒着被警察发觉的风险跑到你这里就为了喝立顿茶包?先不说别的,这茶也太掉价了。”
坎贝尔坐在对面,脸上的不耐烦此刻终于达到顶峰,化作十分不礼貌的言语表达出来:
“我有说过让你来我这里吗?还有旁边这位克雷伯格先生,您不辞辛苦大费周章买一张船票就是为了和这个白痴一块来我这里避难吗?!”
还有老子平常上班累死累活喝的都**的是速溶咖啡!能给您俩这“上流社会”找着没过期的茶包都不错了!
此刻,在他对面,有两个人一站一坐,正一块看着他。奥尔菲斯坐在沙发上,非常自然地聆听坎贝尔破防的声音,并进行解释加纠正:
“这不是现在你这里最安全吗?你也不想我刚复出就栽警厅里吧?
“况且克雷伯格先生都像你说的那样不辞辛苦、大费周章地过来帮助我们,你还不赶紧感谢人家还连着我一块含蓄地骂了一遍,你的良心何在啊?”
弗雷德里克靠在窗台边,看着两人对波,只觉得这个世界还是疯了。
“什么叫我的良心?我要是没有良心我现在就能给你俩拷了扭送警厅!我还给你开门?做梦!”
奥尔菲斯委婉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给无产阶级解释:
“放心好了,只要现在这几步路走好,今后还需要让你拼死拼活跟那神经警长出勤?这不弗雷德也过来了?事情马上就能结束了啊,别操气了,操气会对身体不好的……”
“好了,够了,你们别吵了。”
弗雷德里克见这事快没完了,打断这神似小学生吵架的局势,起身走向奥尔菲斯身后:
“你到底瞒着我有什么鬼计划要进行?”
奥尔菲斯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人,像是被揪住后颈一样,微微颤了一下,他回过头,冲弗雷德里克尴尬地笑了笑:
“就是那么个计划而已了,跟你曾经对付你的家族差不多。”
坎贝尔扶额:
“怎么着您是想一把火扬了警厅吗?”
那还真是和弗雷德里克“差不多”。
弗雷德里克沉默,但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有多么想把奥尔菲斯丢进当年的那场大火里面,掘地三尺给他埋里边再把骨灰也扬了。
可奥尔菲斯他就不是个人,仍保持着那不知道什么表情把弗雷德里克揽住转了个圈一把推进坎贝尔家的客房:
“这些我晚上再和你解释,我和坎贝尔聊几句马上就停,放心我们不会吵起来的昂。”
随着房门落锁的声音,奥尔菲斯陪笑的表情才收敛起来:
“警厅那边还是那样说的?”
坎贝尔收起那被资产阶级嫌弃的红茶,点了点头:
“对外宣称案件真凶畏罪自杀,现在的舆论也没有之前那么重了,他们也貌似不太在意你会不会再出现了。”
几天前,警方在事务所发现了疑似被谋杀的“奥尔菲斯”,将“尸体”带回去后就算买通警厅里的几个人甚至是负责此案的法医,验尸结果也必定会出现漏洞。但就连奥尔菲斯也没想到的是,警长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搪塞过去了,只是对外宣称“欧利蒂丝图书馆盗窃案”被盗的赃物已经寻回,真凶在家里畏罪自杀,在把舆论压下去后,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可是个脑子正常能转动的人用膝盖想都知道这肯定是警长设的钓钩,就等着奥尔菲斯这条鱼上钩呢,但奥尔菲斯这条鱼就这么回来了,还把警方本身就看着不对的弗雷德里克引了回来,这又是要闹哪样?直接明摆了跟警方对着干吗?
坎贝尔不理解眼前这位“黑桃K”到底想在哪步棋,可除了按照命令跟随,现在也别无他法。
奥尔菲斯盯着眼前的坎贝尔,欲言又止。看着他收拾完桌上的茶饮,又不禁回想起其他事情。
还记得坎贝尔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没有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可他就像是认定自己一样,帮助自己给黑王办事是一次没落下,以至于到他成为所谓的“黑桃K”时,坎贝尔甚至被黑王亲自认定“黑桃J”,但当自己问起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时,他每次都只有几个字:
“为了钱。”
换言之:
“为了生存。”
以至于他能毫无怨言地为奥尔菲斯工作,就算是窝在警厅当卧底,就算他们两个平日里见面也总是不对付,他都会那样做。
可究竟真的是因为钱财、性命而“不得不”跟随,还是因为别的事情,奥尔菲斯不会去探究。
他坐在沙发边,看着坎贝尔停下工作,开口:
“诺顿,这么费命地跟着我做什么呢?”
坎贝尔闻言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莫名其妙的奥尔菲斯,发出的声音都有些磕绊:
“这你不都问了好几遍了吗?为了钱啊。”
奥尔菲斯靠在沙发背上,手扶着下巴:
“可是我能给你提供多少钱财?”
坎贝尔只觉得这人这几天真是莫名其妙没边了,随便敷衍了一句:
“我替你办事,拿的钱已经足够我用了,况且卧底这事我干着挺顺手,比曾经我干的那破活好多了,行了吧?”
可奥尔菲斯像是不知足似的,仍在说着:
“可这不能成为你帮我的理由……”
坎贝尔烦了:
“我天奥尔菲斯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嗑你那神奇小药水嗑嗨了搁我这儿发什么神经?要抒发真挚的、不论是什么的感情都请现在立刻马上起身去客房找你亲爱的弗雷德里克谢谢,老子不是三也不是gay!”
说罢他便把茶具一胳膊全揣怀里,噔噔噔跑进厨房里去了。
奥尔菲斯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坎贝尔离去的背影,默默感叹:
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坎贝尔,不是假的也不是被警方策反的。
——
“和你好兄弟谈心去了?是不是他不走你俩还要性情上来出去喝一杯?”
弗雷德里克躺在客房的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薅来的书,头也不抬道。
奥尔菲斯走上前从他手里抽出那本不知名小说,随意地将它丢在床头,随后双臂环住弗雷德里克,将他困在自己和床板之间:
“我看未必。”
弗雷德里克对上奥尔菲斯的目光,右手拨开他的胳膊,试图起身:
“怎么着?你还能去干什么?跟坎贝尔去警厅报到吗?”
奥尔菲斯轻笑,被推开的手抬起握住弗雷德里克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那我要是被警厅扣下了你会去捞我吗?”
弗雷德里克被他这动作弄得打了个寒颤,猛地抽回手:
“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抽风了?”
奥尔菲斯也不恼,就着这个姿势把弗雷德里克整个人带进怀里,手抚在他的心口:
“我只想让你回答这个问题。”
弗雷德里克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只感觉被手掌压住的地方,那隐藏在布料下的悸动,越来越大:
“我要是回答得让你满意了,你得把这些天的事情还有你要干的破事都给我解释清楚,嗯?”
奥尔菲斯默认般点点头,弗雷德里克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只得开口:
“我不会去做什么所谓的你被警方扣下就去捞你的事情,因为我根本捞不出来。”
他移开奥尔菲斯放在自己胸口的手,顺着手腕滑上手掌,与修长的手指相扣:
“而你要是真被那废物警厅抓了,我不介意进看守所亲自送你上路,就用你那药剂,怎么样?”
奥尔菲斯扬了扬嘴角,反手与弗雷德里克的手扣紧,摁在床上。
弗雷德里克饶有介是地望了望紧锁的门口,突然头上一松,白金色的长发散下来,凌乱地铺在床上,而始作俑者正在把自己的发绳一下一下地套在手腕上,俯身压上来:
“随时可以。”
……
虽说坎贝尔知道现在“借住”在自己家的两人是个什么关系,但当他第二天看见弗雷德里克那很有故事的脖颈时,还是不得不感叹自己所处的国家还真是,弯的没边了。
“你还好吧?”
这是他作为直男对同性最高的关心。
“……没事,坎贝尔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是性取向和他不同的同性对同性非常不正常的对答。
而自己身后的奥尔菲斯的眼神仿佛快要把自己刀了:
你要是敢往前再走一步你今天就再也出不去这个房子了。
所以坎贝尔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奥尔菲斯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奥尔菲斯挑眉,整理着外翻的衣领:
“再说吧,不会太早,更不会太晚。”
——
伦敦总警厅,警长办公室。
警长先生近来没有案子需要解决,也就只在工位上摸摸鱼,顺便监督警员不能摸摸鱼而已。可警厅上下都不约而同清楚的一件事就是:
警长先生在等一个人。
这些天的小案子都交给手下去干,说是历练,只不过是在推脱,好让自己能有精力去应对那昔日的侦探先生。
警长坐在办公室里,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警员泡的咖啡,紧接着,办公室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警、警长先生!警厅门口有人叫您!”
警长挥挥手让那小警员进来,只见那名警员慌里慌张地跑进办公室,嘴里还在叨叨:
“他他他、那个人说他是来找您的……”
“怎么?是厅长先生还是市长先生来了,让你这么慌张?”
警员这时才把气喘匀,他对警长解释道:
“不……先生,那个人是来找您自首的。”
……
审讯室内,一袭红衣正端坐在椅子上,他垂下的手腕上,被人拷上了一副手铐。
警长与周围的警察耳语几句,走进了审讯室:
“真是好久不见……克雷伯格先生。”
弗雷德里克抬眼看向警长,将被拷住的双手放在审讯室内的铁桌上,紧接着,银白色的手铐就自动散开了,单向窗外的警察看着这样的情形,不由地将手伸向腰侧的手枪——
但很快审讯室内的警长就抬起手,示意他们把枪放下,他略带惊讶地看向弗雷德里克,后者正看似在研究那副手铐的结构,他轻声道:
“想不到克雷伯格先生还有这等技艺……”
“我确实是来自首的,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您的手下就把我不由分说地拷了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啊?警长先生?”
弗雷德里克撇开那已经坏掉的手铐,身体微微靠前,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拄着桌面,他弯了弯眼角,声音带着笑意:
“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直接拷人往审讯室里按,多伤感情啊?”
警长看着眼前这对于警厅来说犹如“天降”一般的克雷伯格,心里只觉得不对,但他明面上还是保持着游刃有余: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生。只怪那警察脑子不够数,但他也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就先把您弄进这里了。”
他顿了顿,直视弗雷德里克的眼睛:
“那么克雷伯格先生,您这般突然来警厅向我‘自首’,是想表达什么呢?”
弗雷德里克也没有多言,他沉声道:
“我来自首,顺便来举报我的雇主:奥尔菲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