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在刀尖上行走的搜集。
我像幽灵般潜伏在阴影里,
利用陪小言上学和干活的机会,
一点点拼凑着养父母罪行的拼图:生父母日记和报案草稿的复写本、村里老人对当年“意外”车祸闪烁其词的零星记忆、甚至偷偷录下养父母酒醉后得意忘形的只言片语……
每一个微小的证据,都像从自己心口剜下的一块肉,浸透着血与恨。
我知道,他们在监视我,那种毒蛇般的阴冷目光如影随形。
我必须快,必须赶在他们察觉到我手中已握有致命之物前,发出那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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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在一个暴雨将至的闷热黄昏降临。
我借口去河边给小言抓他念叨了很久的小鱼,实则想将
最后一份关键证词:一个当年目睹车祸疑点的老木匠的口述录音
藏到村外废弃的砖窑里。
那里是我秘密的“证据库”。
就在我弯腰将用油布包裹的录音机塞进窑壁裂缝的瞬间。
一道粗重的、带着浓烈酒气和汗臭的阴影,如鬼魅般堵死了窑口。
养父! 他手里没有惯常的皮带或棍棒,而是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用来劈柴的厚背砍刀!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刚藏东西的裂缝,脸上是混合着暴怒、恐惧和彻底疯狂的狰狞。
“小杂种!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喷溅,
“在找什么?啊?是不是那两个死鬼留下的脏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今天让你跟你那短命爹妈团聚!”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住了我。
那把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死亡的冷光。
我本能地后退,脊背死死抵住冰冷潮湿的窑壁,无路可逃。
求生的本能让我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水泥封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不交?找死!”
养父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双手高举砍刀,带着要将我连同这砖窑一起劈碎的狂暴力量,朝着我的头颅狠命劈下。
刀锋破开沉闷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冰冷触感。
“姐姐——!!!”
一声稚嫩却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死寂!
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道离弦的箭,从养父身侧的阴影里用尽全身力气猛扑过来。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停跳的钝响!
预期的剧痛没有降临。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景象让我血液倒流,灵魂出窍。
小言。
他不知何时冲到了我的身前,张开小小的双臂,死死地、用他单薄的身体护住了我。
而养父那全力劈下的砍刀,没有砍中我的头,却深深地、残忍地嵌进了小凯瘦弱的肩骨与脖颈的交界处!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也溅满了我的脸和双手。
养父完全呆住了,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冲出来。
他握着刀柄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被那滚烫的血灼伤。
“呃…姐…姐…” 小言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沉重地向后倒进我怀里。
他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像纸一样苍白透明。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困惑和…一种令人心碎的、未消褪的依赖。
“小言!小言!”
我失声尖叫,魂飞魄散地抱住他下滑的身体,双手徒劳地、疯狂地想要捂住那可怕的伤口,
可温热的、带着生命温度的鲜血,如同最滚烫的岩浆,源源不断地从我指缝间汹涌溢出,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体温,在我怀里以惊人的速度流逝着,变得冰凉。
“姐姐…”
他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气若游丝。
“你…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玩了…”
“我好疼…姐姐…好疼啊…”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泪水混着冷汗和血水滑落。
这声呼痛,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反复搅动。
“我好想…睡觉…”
他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也越来越冷。
“不,不要睡!小言!看着我!看着我!”
我崩溃了,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痛和恐惧像海啸般将我淹没。
我紧紧抱着他越来越轻、越来越冷的小身体,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他温热的血,滚烫地砸在他冰冷的小脸上。
“你听话!对不起!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听姐姐的话!”
我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哀求,
“别说好不好?求求你别睡!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吃好多好多糖!买新衣服!带你去镇上…去看…看大汽车…你不是最喜欢吗?小言?你回答姐姐啊!”
我拼命摇晃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
然而,怀中的小身体,只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想睁开眼再看姐姐一眼,却最终无力地合上。
那只曾紧紧握住我手指的小手,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垂落在地。
他小小的胸膛,再也没有了起伏。
那滚烫的、曾给予我冰冷世界唯一温暖的血,此刻浸透了我的衣衫,也彻底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