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色的光撞上阵纹的刹那,归墟谷的震动比惊雷更狠。寒泉里溅起的毒水还没落地,就被青光烧成了白烟,那烟裹着腥甜的气,飘到苏棠鼻尖时,她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窗台上的忍冬花——晒干的花瓣泡在玻璃罐里,是清苦的香,可这里的风,连苦都掺着毒,像嚼了口化不开的腐蜜。
她往前踉跄了半步,顾砚之立刻攥住她的腕子。他掌心还带着玄铁剑的凉意,指腹却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上次在书院藏书阁,她被周夫人的人堵在角落,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指尖磨得她腕间发红。
“阿棠,慢些。”顾砚之的声音比平时低,带着点未散的急促,“阵纹还没全破,小心余煞。”
苏棠点头,目光却黏在寒泉中央的石柱上。玄真子被绑在那里,白须上的血珠顺着胡须往下滴,滴在阵纹里,竟让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又亮了亮。她刚要喊“师父”,就见玄真子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向她,嘴角扯出个微弱的笑:“阿棠啊,莫急,师父还撑得住。”
他的声音带着点江南口音,“莫”字拖得轻软,像苏棠穿越前在苏州博物馆听讲解员说吴侬软语时的调子。可此刻这声音里裹着血沫,听着让人心口发紧。苏棠想冲过去解绳子,手指却被顾砚之攥得更紧——他指了指石柱脚下,那里的黑血正顺着石缝往寒泉里渗,泉水已经从青黑色变成了墨色,像有人把砚台里的墨全倒了进去。
“你看那水。”顾砚之的指尖往寒泉方向点了点,“刚才阵破时,黑袍人往水里丢了样东西,你没瞧见?”
苏棠一愣,回头去看黑袍人倒地的地方。那人还躺在雪地里,青铜面具裂了道斜缝,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他怀里似乎有东西在发光,淡绿色的,像萤火虫的光,却比萤火虫的光更冷。顾砚之扶着苏棠往那边走,每走一步,雪地里就留下两个脚印——苏棠的绣鞋印浅,顾砚之的靴子印深,雪粒沾在鞋边,很快就化了,湿痕像两道分不开的线。
离黑袍人还有三步远时,苏棠突然停住。她指尖的青光颤了颤,仙骨在发烫,比刚才破阵时更甚。“不对劲。”她轻声说,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捻顾砚之披风的下摆,“他身上有股气,和上次在归墟谷遇到的怨魂不一样,更……更凶。”
顾砚之“嗯”了声,从腰间摸出个小巧的铜铃——那是玄真子之前给他的往生铃,说是能镇住低阶怨魂。他捏着铃绳轻轻晃了晃,铃音清透,却没像往常那样驱散邪气,反而让黑袍人怀里的绿光更亮了。
“邪门。”顾砚之皱眉,刚要弯腰去翻黑袍人的衣襟,就听见玄真子在后面喊:“别碰!那是‘魔尊骨片’!”
苏棠和顾砚之同时回头。玄真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绑在他身上的黑链却突然收紧,勒得他闷哼一声,一口血吐在雪地里,红得刺眼。“那骨片是万毒门从幽冥门残墟里挖出来的,沾了魔尊的残魂,碰了会被缠上!”玄真子的声音越来越低,“黑袍人刚才丢进寒泉的,是另一块……他想靠寒泉的阴气,把两块骨片拼起来,引魔尊出来!”
苏棠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第46集里黑袍人说的“草入泉,阵即启”,原来不止是九叶还魂草,还有这魔尊骨片。她下意识地往顾砚之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他的胳膊——这动作很自然,就像上次在书院遭人暗算时,她也是这样躲在他身后。顾砚之察觉到她的紧张,侧过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放得更柔:“别怕,有我在。”
就在这时,黑袍人怀里的绿光突然暴涨,像个小太阳似的,把周围的毒雾都染成了绿色。苏棠眯起眼,看见那绿光里飘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那影子在往寒泉方向飘。顾砚之立刻把苏棠往身后护,玄铁剑重新握在手里,剑脊上的医心纹又亮了,淡金色的光和苏棠指尖的青光缠在一起,像两道拧成绳的光。
“快阻止它!”玄真子喊着,从怀里摸出个布包,用力往苏棠方向扔过来,“这是太初谷的‘镇魂符’,贴在骨片上能压残魂!”
布包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苏棠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布包的布料,就听见寒泉那边传来“咕嘟”一声巨响。她抬头看去,寒泉里的墨色水面突然冒起个大泡,泡破后,竟浮起一块和黑袍人怀里一模一样的骨片,淡绿色的光从骨片上散开来,和黑袍人怀里的绿光遥遥相对。
“不好!”顾砚之低喝一声,拉着苏棠往玄真子那边跑,“它们要合到一起了!”
苏棠手里攥着布包,跑得太急,绣鞋踩在雪地里打滑,差点摔倒。顾砚之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脚步没停——他的胳膊很有力,抱着她跑起来很稳,苏棠能听见他的心跳,跳得很快,却很有节奏,像书院里先生敲的梆子,让她莫名安心。
离玄真子还有两步远时,寒泉里的骨片突然飞了起来,往黑袍人怀里的骨片飞去。两道绿光在空中相遇,“轰”的一声炸开,绿色的雾气弥漫开来,里面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昭明……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棠的仙骨突然剧烈发烫,心口像有团火在烧。她想起第46集里顾砚之回忆的桃树下画面,想起玄真子说的“昭明仙骨转世”,原来这声音,是魔尊的?她下意识地抓紧顾砚之的衣领,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砚之把她放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玄铁剑指向绿色雾气:“装神弄鬼,出来!”
雾气里的声音笑了,笑得阴冷:“顾砚之……你倒是护得紧。可惜啊,她本就是我的人,前世是,今生也是……”
“你胡说!”苏棠从顾砚之怀里探出头,指尖的青光更亮了,“我是苏棠,不是什么昭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雾气里的声音没再说话,反而飘过来一缕绿色的丝,像蛇一样往苏棠手腕缠去。顾砚之挥剑去砍,剑刃碰到绿丝时,竟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烧红的铁碰到水。苏棠趁机从布包里掏出镇魂符,往绿丝方向扔过去——符纸碰到绿丝,立刻燃起金色的火,绿丝瞬间被烧成了灰。
“没用的。”雾气里的声音又响了,“两块骨片已经相认,幽冥门很快就会全开,到时候,我会让昭明记起一切……记起她是怎么亲手杀了我的……”
话音刚落,绿色雾气突然散了,黑袍人怀里的骨片和寒泉里的骨片都掉在雪地里,绿光也暗了下去。苏棠喘着气,看向玄真子,发现他脸色更白了,嘴唇也没了血色。她赶紧走过去,从怀里摸出银针——这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上次在青溪镇救百姓时用的就是这套。
“师父,我帮您松绑。”苏棠蹲下身,刚要把银针往黑链上刺,玄真子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块玉佩,递到她手里。那玉佩是白色的,刻着“昆仑”二字,摸起来很凉,像冰。
“阿棠,别管这锁链了。”玄真子的声音很轻,“黑袍人用的是‘锁魂链’,只有完整的昭明仙骨能解开。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昆仑墟。”
“昆仑墟?”苏棠愣住,手里的玉佩差点掉在地上,“去那里做什么?”
“找完整的昭明仙骨。”玄真子咳了咳,手帕上沾了点血,苏棠瞥见手帕角有个淡金色的纹,像朵莲花,和她的医纹不一样,“昆仑墟是上古医仙圣地,昭明仙骨的另一半就在那里。只有找到它,你才能完全掌控仙骨的力量,才能彻底封了幽冥门,挡住魔尊。”
顾砚之走过来,接过苏棠手里的玉佩,看了看上面的“昆仑”二字,又看了看苏棠:“我陪你去。”
苏棠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坚定,像上次说“我信你”时一样。她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导师对她说的话:“修复文物要耐得住性子,更要找对帮手,不然再好的手艺也没用。”那时候她没在意,现在才明白,找个能和自己并肩的人,有多重要。
“好。”苏棠点头,指尖的青光轻轻碰了碰顾砚之的手背,“我们一起去。”
玄真子看着他们,嘴角又扯出个笑:“你们路上要小心,昆仑墟有守山仙兽‘白泽’,它认仙骨不认人,你们得让仙骨先和它认亲。还有,万毒门的余孽肯定会去拦你们,你们……”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身体都在抖。苏棠赶紧扶住他,发现他手很凉,像雪。顾砚之也蹲下来,摸了摸玄真子的脉搏,脸色沉了下去:“师父,您中了毒。”
“老毛病了。”玄真子摆了摆手,把玉佩往苏棠手里又塞了塞,“快走吧,别等万毒门的人来了。我在这里等着,等你们带着仙骨回来,咱们再一起回太初谷,喝我酿的桂花酒。”
苏棠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起第一次见玄真子的时候,他在太初谷的药田里种药,笑着对她说“阿棠,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那时候她还觉得陌生,现在却觉得,太初谷真的是她的家。
“师父,我们会回来的。”苏棠攥紧玉佩,指尖的青光映在玉佩上,让“昆仑”二字亮了亮,“我们会带着仙骨回来,帮您解毒,还会陪您喝桂花酒。”
玄真子点头,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顾砚之拉着苏棠站起来,往寒泉外走。苏棠回头看了一眼,玄真子靠在石柱上,白须在风里飘着,像株快要被吹倒的芦苇。她心里突然有点慌,总觉得这次分开,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顾砚之察觉到她的不安,握紧她的手:“别担心,师父不会有事的。我们尽快从昆仑墟回来。”
苏棠“嗯”了声,加快了脚步。走到寒泉入口时,她忽然瞥见雪地里有个东西在闪,弯腰捡起来,发现是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个陌生的花纹,像蛇又像花。她把碎片递给顾砚之:“这是什么?刚才没看见啊。”
顾砚之接过碎片,摸了摸上面的花纹,皱了皱眉:“不知道。看着不像万毒门的东西,倒像……像前朝的。”他把碎片放进怀里,“先拿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
苏棠点头,和顾砚之一起走出了寒泉。外面的毒雾已经淡了很多,能看见远处的雪山,白得耀眼。顾砚之从马背上取下披风,给苏棠裹上,又把玄铁剑递给她:“拿着,路上防身。”
苏棠接过剑,剑柄还是温的,带着顾砚之的体温。她想起第46集里,他们一起握着剑柄破黑链的画面,青金色的光缠在一起,像永远分不开的样子。
“顾砚之。”苏棠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怎么了?”顾砚之低头,眼神里满是温柔。
“到了昆仑墟,要是遇到危险,你别硬扛。”苏棠的手指又开始捻披风的下摆,“我们要一起去,一起回,一起陪师父喝桂花酒。”
顾砚之笑了,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的耳垂,像上次在寒泉阵前那样:“好,一起去,一起回,一起喝桂花酒。”
两人并肩往雪山方向走,雪地里的脚印又浅又深,像两道缠在一起的线,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云雾里。没人看见,寒泉里的墨色水面下,有个黑色的影子在慢慢游动,像条藏在暗处的蛇;也没人看见,玄真子手帕上的金色莲花纹,正慢慢变淡,像要消失似的。
下集预告:昆仑雪遇白泽阻路,仙骨残片引旧怨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