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泉的风还没从衣摆上散尽,昆仑的雪就已经扑在了脸上。
不是软绵的雪絮,是带着冰碴的,像细碎的玉片,刮过苏棠的脸颊时,有点痒,又有点疼。她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进顾砚之给的披风里——披风上还留着他身上的松烟墨香,混着雪地里的松针气,成了这刺骨寒风里唯一的暖。
“冷不冷?”顾砚之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点笑意。他走在外侧,把风挡了大半,握着苏棠的手始终是暖的,指腹在她冻得发红的指节上轻轻摩挲——这动作他做了一路,从寒泉出来,每走一步,就摩挲一下,像在给她的手刻上一层看不见的暖。
苏棠摇摇头,指尖却不自觉地往怀里探了探,摸到那块刻着“昆仑”的玉佩。玉佩是凉的,却被她的体温焐出了点温,玉上的纹路贴着心口,像玄真子刚才看她的眼神,带着点放心不下的沉。她想起离开时玄真子靠在石柱上的样子,白须在风里飘得像株快折的芦苇,心里就揪了一下:“顾砚之,你说师父他……会不会有事?”
“不会。”顾砚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披风把她裹得更紧,“玄真子前辈是太初谷主,万毒门的余孽伤不了他。”他说着,拇指蹭了蹭她的眉尖——那里沾了点雪,化了,湿湿的。“侬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路上总走神,再这样,咱们天黑前可到不了山脚下的驿站。”
苏棠耳尖一红,把脸往披风里又埋了埋。顾砚之偶尔会冒出句江南话,“侬”字说得软,像她穿越前在苏州听的评弹,挠得人心尖发暖。她知道自己是担心过了头,可玄真子刚才咳血的样子总在眼前晃,还有他手帕上那朵快消失的金莲纹——她没问,可心里总觉得那纹不一般,像有什么话没说透。
“我只是……”苏棠的声音闷闷的,从披风里飘出来,“只是觉得,每次分开,都像要少点什么。”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顾砚之的眼睛。他的眼尾有点红,是被风吹的,可眼神里的柔,却比披风还暖。她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的那个雪天,导师也是这样看着她,说“修复文物急不得,得耐住性子”,那时候她没懂,现在看着顾砚之的眼睛,忽然就懂了——有些等待,不是急,是怕错过。
顾砚之笑了,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的耳垂,有点痒。“傻姑娘,咱们是去昆仑,不是生离死别。等找到仙骨,就回来陪前辈喝桂花酒,你忘了?”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糖糕——还是上次在清晖书院旁的铺子买的,苏棠爱吃的枣泥馅,现在还带着点余温。“路上饿了吧?先垫垫。”
苏棠接过糖糕,咬了一小口。枣泥的甜混着油纸的香,在嘴里化开,暖到了胃里。她忽然想起第46集里,顾砚之在桃树下给她递糖糕的样子,那时候桃花落在他肩头,像撒了把碎粉,现在雪落在他发间,倒像撒了把碎银。她忍不住笑了:“顾砚之,你怎么总带着糖糕?”
“怕侬饿啊。”顾砚之也咬了块,声音含糊了点,“上次在书院,你说枣泥馅的最好吃,我就多买了些,想着路上能吃。”他说着,忽然顿了顿,往远处指了指,“你看,前面有片松林,过了松林,就能看到驿站的炊烟了。”
苏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雪地里,果然有片黑绿的松林,像块嵌在白玉里的墨玉。风从松林里穿出来,带着松针的清香,比刚才的寒风软了些。她刚要抬脚,忽然觉得心口的玉佩烫了一下——不是平时的温,是像被火烤了似的,烫得她“嘶”了一声。
“怎么了?”顾砚之立刻停下,伸手摸她的心口,“玉佩烫?”
苏棠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松林里传来“咔嗒”一声——不是松枝断的声音,是冰裂的声,脆得像玻璃碎了。顾砚之的脸色瞬间沉了,把苏棠往身后护,玄铁剑“唰”地抽出来,剑脊上的医心纹亮了,淡金色的光在雪地里映出片暖芒。
“谁在里面?”顾砚之的声音冷了,比旁边的冰棱还寒,“出来。”
松林里没动静。只有风穿松枝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苏棠攥紧顾砚之的衣角,指尖的青光不自觉地冒出来——仙骨还在烫,比刚才更甚,她能感觉到,松林里有股气,和寒泉里的魔尊骨片不一样,更淡,却更冷,像藏在冰下的蛇。
“莫怕。”顾砚之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这是他安慰她的习惯,上次在归墟谷遇到怨魂,他也是这样按的。“有我在。”
就在这时,松林里的雪突然动了。不是风吹的,是从地下往上冒的,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苏棠眯起眼,看见雪地里的冰纹在变——那些冰纹本来是细碎的,现在竟慢慢聚在一起,像朵被冻住的花,花瓣上还缠着点淡青色的光,和她指尖的青光一模一样。
“这是……”苏棠愣住了,心口的玉佩更烫,她忽然想起第47集里捡到的青铜碎片,碎片上的花纹也是这样,像蛇又像花。
顾砚之也认出了:“是你上次捡的青铜碎片上的纹。”他把玄铁剑往前递了递,剑脊的金光碰到冰纹时,冰纹“滋啦”一声,冒起了白烟,“这纹有问题,像是被人刻在冰里的。”
苏棠往前凑了凑,指尖的青光碰了碰冰纹。冰纹突然亮了,像被激活了似的,往她的指尖缠过来。她没躲,反而顺着青光往冰纹里探——仙骨在发烫,她能感觉到,冰纹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像在说“昭明……来……”
“昭明?”苏棠心里一惊,猛地收回手,“是在叫我?”
顾砚之赶紧把她拉回来:“别碰!这声音不对劲,像引你进去。”他往松林里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这松林怕是个陷阱,有人在里面等着咱们。”
苏棠点头,心口的玉佩慢慢凉了下来,可仙骨还在隐隐发烫。她往松林深处看,能看见里面的冰更厚,冰棱挂在松枝上,像被冻住的月光,可冰棱的影子里,却藏着点黑,像有人在暗处盯着。
“咱们绕开松林吧。”苏棠拉了拉顾砚之的手,“驿站不一定非要走这里,安全要紧。”
顾砚之“嗯”了声,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是雪崩!他们刚才站的地方,雪从山上滑下来,像条白色的龙,往松林里冲去。顾砚之猛地把苏棠往怀里带,用玄铁剑挡在前面,剑脊的金光撑成了个罩子,把雪崩挡在了外面。
雪崩过后,松林里的冰纹全碎了。雪地里露出块冰碑,碑上刻着四个字:“昭明止步”。字是用古篆写的,笔画里还缠着点黑气,像被魔气染过似的。
苏棠走到冰碑前,指尖碰了碰“昭明”两个字。冰碑突然凉了,像有股寒气往她的指尖钻,“昭明止步……是不让我去昆仑?”
顾砚之也凑过来,摸了摸冰碑:“这碑是新刻的,墨迹还没冻透。”他往山上看了看,雪山顶上有片云,是黑色的,“昆仑墟怕是不太平,有人不想让你去取仙骨。”
苏棠点头,心里忽然有点慌。她想起玄真子说的“白泽认仙骨不认人”,想起刚才冰纹里的声音,想起那块青铜碎片——这一路,好像总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从寒泉到松林,从青铜碎片到冰碑,都像有人布好的局。
“不管是谁在等着,咱们都得去。”顾砚之握住她的手,眼神很坚定,“仙骨要取,玄真子前辈要救,咱们说好了,一起去,一起回。”
苏棠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不慌了。她想起第40集里,顾砚之在桃树下说“等你及笄”,想起第47集里说“一起喝桂花酒”,这些话像暖炉似的,在心里烧着。她点头,指尖的青光又亮了,这次不是害怕,是坚定:“嗯,一起去,一起回。”
两人绕开冰碑,往松林旁边的小路走。雪地里的脚印又浅又深,像两串分不开的玉珠,一直往雪山深处延伸。苏棠回头看了眼冰碑,碑上的“昭明止步”在雪地里闪着光,像个警告。可她没再怕——顾砚之在身边,仙骨在体内,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风又软了些,松针的清香里,混进了点驿站的炊烟味。苏棠深吸了口气,握紧顾砚之的手,往雪山深处走去。她没看见,冰碑后面的雪地里,有个黑色的影子在慢慢动,像条藏在冰下的蛇;也没看见,她怀里的玉佩,纹路里悄悄爬进了点黑气,像要把玉染透似的。
下集预告:昆仑雪遇白泽拦路,冰碑黑气化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