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笔尖和键盘的敲击声中滑入深秋。程敏的论文初稿终于完成，提交给凌教授后，得到了一句“框架不错，细节需打磨”的评价，这让她松了口气，又绷紧了神经，开始投入更细致的修改中。
于真那边似乎也进入了某种“蛰伏”期。视频里，他身后的背景不再是热闹的市集或辽阔的山野，更多时候是家里安静的书房，或者洒满阳光的阳台。他常常抱着一本书，或者只是看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很久。
“最近好像很少看你出去了？”程敏某次视频时忍不住问。
于真将镜头转向窗外，乌鲁木齐正下着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嗯，天冷了，我妈不让乱跑。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悠远，“好像突然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了，觉得在家里待着就挺好。”
他转回镜头，看着她：“倒是你，论文改得怎么样？脸色好像有点憔悴。”
程敏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就是有点耗神。凌教授要求高，一段数据反复验证了好几次。”
“别太逼自己。”于真眉头微蹙，“累了就休息，出去走走，或者……看看星星？”他说到最后，眼里带上一丝调侃的笑意。
程敏也笑了：“看了，昨晚还看到猎户座了，很亮。”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于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入镜，热情地让程敏“多吃点，补补脑”，才结束了通话。
挂了视频，程敏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奋战，手机又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心里猛地一咯噔——妈妈。
这个时间点，妈妈通常不会打电话过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妈，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程母的声音异常严肃，甚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完全没有往日的温和：“敏敏，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小于，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敏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心跳骤然停止，又疯狂地加速跳动起来。妈妈怎么会知道？！谁告诉她的？！
“妈……你……你说什么呀？什么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虚发抖。
“你还想瞒着我？！”程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望和痛心，“要不是你张阿姨的女儿在北京工作，偶然看到……看到你们在机场……她好心告诉我，我是不是要被一直蒙在鼓里？！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我？！”
程敏浑身冰凉，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机场……是那次送别……竟然被人看到了，还传到了妈妈耳朵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慌乱和愧疚淹没了她。
还没有隐瞒多久，甚至来不及做准备，就突然被戳破，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的沉默无疑等于默认。程母在电话那头气得声音都在发颤：“敏敏！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你们差了多少岁？你才多大？他多大？是，妈妈承认，于先生人是很好，以前帮过我们很多，妈妈也很感激他。但那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是恩情！你怎么能……怎么能把它变成这种关系呢？！”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程敏艰难地开口，声音哽咽，“我们……我们是认真的……”
“认真？”程母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焦虑，“敏敏，你还在读书，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他呢？他已经在社会上多少年了？你们的生活经历、圈子、想法，能一样吗？是，他现在是对你好，可以后呢？年龄差这么多，你想过以后要面对多少问题吗？别人会怎么说？你想过没有？！”
程母的语气缓了缓，带上了一丝疲惫和担忧：“妈妈不是非要反对什么……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你们差距太大了……妈妈是怕你吃亏，怕你将来后悔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妈？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别人嘴里知道！”
母亲的质问像一把把锤子，重重敲在程敏心上。年龄差、未来、别人的眼光……这些她并非完全没有想过，只是一直沉浸在感情的美好里，刻意不去深究。此刻被母亲血淋淋地撕开摆在面前，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和恐慌。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那份复杂而坚定的感情。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压抑的啜泣和一遍遍苍白的重复：“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们真的是认真的……”
电话那头的程母听着女儿的哭声，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行了，你先别哭了。这件事……妈妈需要时间消化。你也好好想想妈妈说的话。先这样吧。”
电话被挂断，忙音传来。
程敏无力地靠在图书馆冰冷的墙壁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刚才和于真视频时的温馨甜蜜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母亲沉重的话语带来的巨大压力。
她看着手机屏保上于真画的那片星空，只觉得那星光变得无比遥远和刺眼。
恋情的甜蜜外壳被骤然打破，露出里面必须直面现实的、粗糙的内核。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横亘在她和于真之间的，不仅仅是几千公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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