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之事仿若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雪,彻底冰封了两人本就脆弱的平衡。归途中的车厢内,气压低得令人几欲窒息。江屿紧闭双眸,倚在椅背上,下颌线紧绷,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自始至终缄默不语。谢旬则侧首凝视着窗外急速倒退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冰场那刺骨的寒意似乎依旧残留在骨头上。
【目标人物情绪值波动:-5。当前情绪值:-27。】
系统的提示音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江屿心头。他对谢旬的信任度,因滑冰场上那疑似伪装的举动,已然跌落至一个极度危险的谷底。
接下来的两日,别墅宛如一座沉默的战场。江屿几乎与谢旬断绝了所有工作之外的交流,即便是在节目组安排的为数不多的室内互动拍摄中,他的配合也仅仅局限于剧本所要求的最基本部分,眼神冷漠,动作生疏得如同对待一个陌生的合作演员。那无形的隔阂,较之最初的冷淡更令人感到压抑。
谢旬试图寻找机会解释,但每次刚开口,江屿要么直接转身离开,要么用一个冰冷的眼神将他所有的话语冻结在喉咙里。他知道,任何苍白的解释在如今看来,都只会是越描越黑。
莉姐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私下询问,谢旬也只能以“江老师最近工作压力大”含糊搪塞过去。他不能说出实情,这具身体里换了个芯儿,系统的存在,又或是任务,哪个都不是他能说出来的秘密。
就在这种压抑到极点的氛围中,节目组安排了一次小型的媒体探班会。意义是为即将播出的婚综后半段造势,邀请了几家关系较好的娱乐媒体,进行一场轻松的群访。
探班会安排在别墅的客厅,背景是看似温馨的家居布置。谢旬和江屿并排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镁光灯闪烁,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大多围绕着婚综拍摄的趣事、对彼此的印象、未来的规划等等。
谢旬打起精神,脸上维持着得体甚至略带甜蜜的微笑,按照之前团队商议好的口径,谨慎地回答着问题,偶尔还会侧头看江屿一眼,努力营造出“恩爱”的假象。而江屿,虽然也配合地回答,但语气平淡,笑容浅淡,几乎不接谢旬抛过来的话茬,更别提有任何主动的亲昵举动。
敏感的记者们很快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扶了扶眼镜,笑着问出了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我们发现二位老师最近在社交媒体上的互动好像变少了,和节目刚开始时不太一样,是感情进入平淡期了吗?还是像网上有些传闻说的,只是节目效果?”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表面的平静。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滞。所有镜头都聚焦在两人脸上,捕捉着他们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谢旬的心脏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看向江屿,却见对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似乎并不打算认真回答,或者说,他可能根本不在意答案会引发怎样的猜测。
不能让他回答!谢旬脑中警铃大作。以江屿此刻的状态,他极有可能说出一些模棱两可甚至带有误导性的话,坐实二人“协议”或“感情不和”的传闻。这无疑会严重打击江屿的形象,甚至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导致任务失败。
就在江屿薄唇微启,即将开口的瞬间——
“不是的。”
一个清晰、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短暂的寂静。
是谢旬。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却异常认真,他转向提问的记者,同时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感情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展示给外人看的,对吧?我和江老师不是在演青春偶像剧,做不到事事都暴露在工作中,在镜头面前所展示的,只是我们生活中的极小一部分,我们更享受私下里安静的相处。”
他顿了顿,目光自然地转向江屿,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顶灯的光,显得格外真诚:“而且,江老师最近为了准备一个新剧本,压力确实比较大,作为他的伴侣,我更应该做的是理解和支持,而不是要求他必须配合我在社交媒体上秀恩爱。”
他说话的语气从容不迫,既解释了互动减少的原因,又将立场放在了“理解和支持”的伴侣角色上,完美地化解了记者的刁难,甚至无形中又撒了一波“体贴”的糖。
说完,他还主动朝江屿的方向靠近了些,手臂轻轻碰触到江屿的手背,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帮江屿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衬衫领口,动作轻柔熟稔,仿佛做过千百遍。
“对吧,江老师?”他抬起头,对着江屿露出一个带着些许依赖和全然信任的笑容。
这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行云流水,毫无表演痕迹。在场的记者们都露出了恍然和善意的笑容,刚才那点疑虑似乎瞬间烟消云散。
而江屿,在谢旬打断他话头的那一刻,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看着谢旬面对镜头,毫不犹豫地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用如此完美无缺的理由维护了他的形象,甚至不惜主动靠近,做出亲昵举动来佐证。
当谢旬微凉的手指无意间擦过他的颈侧皮肤,当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看似全然的信任望向他时,江屿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维持协议,保住节目?还是……有别的目的?
可是,那一刻谢旬眼中飞快闪过的、不容置疑的维护之意,不似作伪。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在他可能面临舆论危机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前面。
【目标人物情绪值波动:+8。当前情绪值:-19。】
情绪值出现了显著的、几乎是跳跃式的回升。
江屿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谢旬,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困惑、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打动后的松动。他没有推开谢旬的手,也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任由那只手停留在自己的衣领上,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描着谢旬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谢旬维持着笑容,手心却微微渗出了汗。他能感觉到江屿目光中的审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再次引起了江屿的注意,但这一次,似乎与之前的怀疑有所不同。
媒体探班会在一种看似圆满的氛围中结束。记者们满意地离开,工作人员也开始收拾设备。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旬缓缓垂下眼眸,坐得离江屿远了些,避开江屿那过于锐利的视线,轻声道:“刚才……情况需要。”
他试图为刚才越界的维护行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江屿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谢旬。客厅顶灯的光线在他身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莫测。
他向前一步,弯腰,靠近谢旬,手直接撑在谢旬两侧的沙发靠背上。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谢旬几乎能数清他浓密睫毛的根数。
“谢旬,”江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维护我的样子,很熟练。”
他的目光落在谢旬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这,也是你‘学过一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