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风攥着披风的一角，在竹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披风上还沾着青丘谷的松脂香，混着他掌心的汗，黏在手腕上，像阿娆最后按在他额头的那道微凉触感。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了，可他总觉得那道圣裁骑士的目光还追着自己，像根烧红的针，扎在后背。
“呼——”
他靠在一棵粗竹上喘气，指尖的万仙录突然发烫。辰风低头，看见墓碑背面的金纹正顺着他的掌纹爬，在手腕处绕了个圈，像道浅金色的镯子。他试着集中精神，金纹里突然蹦出段零碎的画面：阿娆的父亲举着青铜剑，剑身上的符文亮得刺眼，圣裁骑士的十字架被劈出道裂痕，黑血顺着裂痕往下滴。
“阿娆的爹……”辰风心口一紧，刚想再细想，就听见竹林深处传来“咚”的一声——是禅杖敲在石头上的声音，沉闷又有力，像敲在人心上。
他握紧万仙录，贴着竹影往声音来源处挪。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就能看见片被竹影遮住的破庙顶，瓦缝里长着半尺高的草，檐角挂着个生锈的铜铃，风一吹就“叮”地响一声，倒比青丘谷的驱邪铃多了几分安宁。
“进来吧。”
庙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点沙
哑，却很温和。辰风犹豫了一下，推开虚掩的庙门——庙里没点灯，只有从窗棂漏进来的光，照亮了供桌上的半尊佛像。佛像前坐着个穿灰袍的老和尚，手里转着串佛珠，禅杖斜靠在身边，杖头的铜环泛着淡绿色的光。
“老和尚？”辰风试探着开口，“是阿娆让我来的。”
老和尚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扫过辰风掌心的万仙录时，瞳孔微微缩了缩：“万仙录残片……果然在你身上。”他拍了拍身边的蒲团，“坐吧，圣裁骑士的人还没追来，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说话。”
辰风坐下，刚想开口问阿娆的情况，就见老和尚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块深褐色的饼：“先吃点，你从青丘谷跑出来，没断水没断粮，全靠阿娆给你的披风——那披风浸过灵狐的精血，能挡饿挡渴。”
他接过饼，咬了一口，粗粝的饼渣里竟混着点甜意。辰风突然想起阿娆递药碗时的样子，她的指甲泛着浅粉，耳尖的绒毛在光下像撒了金粉：“老和尚，阿娆她……青丘谷怎么样了？”
老和尚转佛珠的手顿了顿，禅杖头的铜环轻轻晃：“圣裁骑士带的人不多，阿娆的爹能应付。只是……”他看向辰风的胸口，“你身上的仙种，刚才在竹林里动了。”
“仙种？”辰风一愣，摸了摸心口——那里确实有点发烫，像揣了个小暖炉，“我只知道万仙录，仙种是什
么？”
“万年前，仙界没崩的时候，仙种是用来续接仙脉的宝贝。”老和尚的声音沉了下去，“后来末法之劫到了，天道被伪天道污染，众仙把最后一点干净的仙力封进仙种，藏在凡界。你身上的，是破碎的仙种之一，万仙录就是用来唤醒它的钥匙。”
他指了指辰风掌心的墓碑：“你刚才看见的画面，不是万仙录给的，是仙种在跟你‘说话’——它能感应到和自己有关的人，阿娆的爹手里有块青铜剑，剑里嵌着另一块仙种碎片。”
辰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阿娆说的“灵脉眼”，想起圣裁骑士要抢青丘谷的东西，突然明白：“伪天道要仙种？他们想用来干什么？”
“补他们的‘天道’。”老和尚冷笑一声，禅杖往地上一敲，“伪天道的根基是污血和冤魂，撑不了多久。他们要集齐所有仙种碎片，炼化里面的干净仙力，把这世道彻底变成他们的屠宰场。青丘谷的灵脉眼，就是用来温养仙种碎片的，阿娆的爹守了一辈子，就是怕被他们抢去。”
辰风攥紧万仙录，金纹在他掌心烧得更烫了。他突然想起阿娆最后说的话——“等你强大了，记得回来给我阿爹上柱香”，原来她早就知道，青丘谷迟早要跟伪天道对上。
“我要回去帮他们。”辰风站起身，却被老和尚按住肩膀。
“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老和尚的眼神很严肃，“你才炼体中期，连圣裁骑士的圣光都挡不住，怎么帮？阿娆让你来找我，是让你变强，不是让你去送命。”
他从供桌下拖出个木盒，打开里面是本泛黄的书：“这是《纯阳诀》，是当年守护仙种的修士留下的功法，正好能跟你身上的仙种配。你先在这庙里练着，我去盯着青丘谷的动静——阿娆那丫头机灵，说不定早就带着她爹从密道走了。”
辰风接过书，指尖碰到书页上的字，突然觉得心口的仙种又烫了一下。他低头，看见万仙录的金纹正往书页上爬，把“纯阳诀”三个字描成了金色。
“这是……”
“仙种认主了。”老和尚笑了，“它知道你想保护阿娆，想守住仙种，所以愿意帮你。你练《纯阳诀》的时
候，仙种会帮你提纯气息，万仙录能帮你解锁功法里的神通，比你自己瞎练快十倍。”
辰风摸着书脊，突然觉得手里的分量重了。他不是一个人在逃，阿娆在青丘谷扛着，老和尚在帮他铺路，连这枚破碎的仙种，都在陪着他变强。
“对了。”老和尚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里面是清心露，你练《纯阳诀》的时候要是觉得气息乱了，就滴一滴在舌尖。还有，
这竹林里有只灵鹿，是灵族的丫头寄养在这的，你要是遇到她，跟她说一声，就说‘禅心’让她去万仙坟塚等着。”
“灵族的丫头？”辰风挑眉。
“嗯，叫青瑶，手里拿着支木笛，能吹醒草木。”老和尚收拾好布包，拿起禅杖，“我走了，庙里的米缸在后面，你自己煮。记住，没练到筑基期，别出竹林——圣裁骑士的人还在外面搜。”
庙门“吱呀”一声关上，辰风坐在蒲团上，看着手里的《纯阳诀》和瓷瓶，突然觉得不那么慌了。他翻开书，第一页上画着个小人，小人的胸口有朵莲花，跟他心口的仙种印记一模一样。
“纯阳初阶，引气入体……”
辰风照着书里的法子，闭上眼睛，试着引导掌心的纯阳气息。万仙录的金纹突然亮了，顺着他的经脉爬，把散在四肢的气息聚到心口。仙种像个小太阳，把聚来的气息烘得暖暖的，再顺着经脉送回掌心，比刚才精纯了不少。
“原来这么简单……”
他练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窗外的竹影斜斜地映在地上，像道淡绿色的帘子。辰风睁开眼，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之前被圣光灼伤的地方也不疼了。他抬手，看见掌心的万仙录上多了道新的金纹——是“纯阳诀”第一式“引气”的图案。
“饿了……”
辰风站起身，刚想去找米缸，就听见庙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握紧万仙录，躲到门后，看见个穿白裙的少女蹲在庙前的石阶上，手里拿着支木笛，正在给一只小鹿喂草。
少女的头发很长，垂到腰际，发梢别着朵白色的小花，风一吹，裙摆上的叶脉纹就跟着晃。辰风突然想起老和尚说的“青瑶”——灵族的丫头，手里拿着木笛。
“你是谁？”
少女听见声音，猛地回头。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翡翠，看见辰风手里的万仙录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你有万仙录？”
辰风点点头，慢慢走出来：“老和尚说，你叫青瑶？他让我跟你说，去万仙坟塚等着。”
青瑶站起身，手里还攥着根青草：“禅心大师呢？他怎么没自己跟我说？”
“他去青丘谷了，那边有伪天道的人。”辰风指了指庙里，“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先在这待着，庙里有米，我去煮点粥。”
青瑶犹豫了一下，跟着辰风进了庙。她的木笛别在腰间，走路时会轻轻碰着裙摆，发出“沙沙”的声。辰风煮粥的时候，她就坐在蒲团上，盯着万仙录看：“你这万仙录，是在万仙坟塚捡的吧？我听族里的老人说，万仙录有三块残片，一块在坟塚里，一块在灵族的圣地，还有一块……在伪天道的手里。”
辰风搅粥的手顿了顿：“伪天道也有？”
“嗯。”青瑶点头，“他们想集齐残片，打开万仙坟塚的核心，里面有最后一块完整的仙种。禅心大师让我去万仙坟塚，就是想让我提前守住核心，别被他们抢了。”
粥煮好了，辰风盛了两碗，递给青瑶一碗。青瑶吹了吹，小口喝着，眼睛却还盯着万仙录：“你身上有仙种吧？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跟万仙录是通的。”
辰风摸了摸心口，笑了：“算是吧，还碎着呢。老和尚说，练《纯阳诀》能把它补好。”
“《纯阳诀》？”青瑶眼睛一亮，“那是守护仙种的功法！我族里有本残缺的，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跟你一起练，我能帮你提纯草木灵气，比你自己练快很多。”
辰风点点头。他想起阿娆，想起老和尚，现在又多了个青瑶——好像从万仙坟塚里醒过来之后，他身边就慢慢聚起了一群人，都在为了守住仙种、对抗伪天道而努力。
“对了。”青瑶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片翠绿的叶子，“这是灵叶，你带在身上，能挡圣光。禅心大师说，圣裁骑士的圣光里有污血，沾多了会走火入魔。”
辰风接过灵叶，叶子上还带着露水，凉丝丝的。他把叶子放进怀里，正好贴在心口，仙种好像被凉到了，轻轻颤了一下，引得万仙录的金纹也晃了晃。
“叮——”
庙门外的铜铃突然响了。辰风和青瑶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青瑶悄悄摸向腰间的木笛，辰风握紧万仙录，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
月光下，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庙前，是阿娆！她的裙摆破了个洞，腿上缠着布条，沾着血，手里还攥着那把刻着符文的短刃，看见辰风的瞬间，耳尖的绒毛突然红了。
“辰风……”她的声音有点哑，“我爹让我来找你，他说……禅心大师能帮我们。”
辰风的心猛地一跳，推开庙门冲出去，扶住阿娆的胳膊：“你没事吧？青丘谷怎么样了？你爹呢？”
“我没事，”阿娆摇摇头，眼神却有点慌，“我爹把圣裁骑士引去别的地方了，让我先跟你走。他说……万仙坟塚有能救青丘谷的东西，让我们先去那等着。”
青瑶也走了出来，看着阿娆笑了笑：“你就是青丘的阿娆吧？禅心大师跟我提过你。我叫青瑶，是灵族的，我们正好一起去万仙坟塚。”
阿娆看向青瑶，又看向辰风，耳尖的红更浓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好，一起走。”
辰风看着身边的两个姑娘——阿娆攥着短刃，眼神里带着倔强；青瑶握着木笛，笑容温和——突然觉得，那些追在身后的圣裁骑士、那些伪天道的阴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他握紧万仙录，掌心的金纹亮得耀眼，心口的仙种轻轻发烫，像在呼应着什么。
“走，”辰风说，“我们去万仙坟塚。”
月光穿过竹林，洒在他们身上，把三道影子拉得很长。辰风走在中间，左边是阿娆，右边是青瑶，披风上的松脂香、灵叶的草木香，混在一起，成了他往后很多年里，都忘不了的味道。
而此刻，竹林外的山道上，圣裁骑士正举着十字架，黑血顺着剑刃往下滴。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穿黑甲的骑士，每个人的胸口都挂着那枚振翅鹰的徽章。
“找到他们了。”圣裁骑士的声音冷得像冰，“万仙坟塚……正好，把仙种和残片一起拿回来，献给伪天道大人。”
骑士们的脚步声在山道上响起，像阵沉重的鼓，朝着竹林深处的破庙，慢慢靠近。
下集预告：万仙坟塚遇险境，残片共鸣引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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