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侧妃狼狈离去后，听竹苑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张婆子和李婆子垂手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位新王妃，看着柔弱好拿捏，谁知竟是个硬茬子！嘴皮子利索得吓人，句句往人痛处戳，连骄横的柳侧妃都被怼得灰头土脸，败下阵来。
她们暗自庆幸，早上那顿下马威虽然没成，好歹没把这位主子得罪死。
沈静姝没理会两个婆子的心思浮动，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再次落在那盆摆在窗台的“加料”盆栽上。
王府内部倾轧，下人拜高踩低，这些她都有心理准备。但暗中给王爷用药，阻碍其康复，这就触及底线了。这不仅仅是内宅争斗，简直其心可诛。
对方手段隐秘，用的药物极其微量且混合起效，若非她有【基础医术】根本察觉不出。直接点破，一来没有证据，打草惊蛇；二来她初来乍到，人微言轻，谁会信她？说不定反被扣个诬陷的帽子。
得想个办法，既能清理这些隐患，又能……立住脚跟，甚至攫取一点主动权。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这间华丽却冰冷的屋子，掠过窗外略显萧索的庭院，最后落在面前两个屏息凝神的婆子身上。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钻了出来。
王府……应该很有钱吧？
但看这听竹苑的份例，看小厨房的食材，分明是被人刻意克扣了。
既然周嬷嬷卡着她的用度，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开源”。
至于“节流”……正好拿这听竹苑试试水，清理一下蛀虫，也看看这王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让两个婆子心头一跳：“张嬷嬷，李嬷嬷。”
“奴婢在！”两人赶紧应声，比任何时候都恭敬。
“本宫既入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王爷静养，无法理事，但府中上下诸多事务，总不能一直劳烦周嬷嬷一人辛苦操持。”沈静姝说得冠冕堂皇，“听竹苑虽小，却也有一应开销用度。从今日起，本院所有收支账目，皆需报于本宫过目。”
两个婆子一愣，面面相觑。这位王妃娘娘，是要……掌权？从听竹苑开始？
“怎么？有难处？”沈静姝挑眉。
“不敢不敢！”张婆子连忙道，“只是……苑内琐碎账目，怕是污了娘娘的眼……”
“无妨。”沈静姝打断她，“本宫在娘家时，也曾学过些管家理事。再者，熟悉账目，也好知道日后如何向周嬷嬷申请用度，免得总去麻烦她，不是么？”
她的话滴水不漏，搬出了“学过管家”和“体恤周嬷嬷”，让人无法反驳。
张李二人只得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将以往的账册取来。”
“以往的就不必了，从本月，就从今日开始记吧。”沈静姝可没兴趣去翻那注定糊涂的老账，“另外，将苑内所有当差的下人名册，以及各自的职责、月例份例，都列个单子给本宫。”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将小厨房的采买清单，每日用了什么，花了多少银钱，也一并记清楚，每日呈报。”
两个婆子听得心里直打鼓。这新王妃，看着是要动真格的啊！这查账的架势，分明是个行家！
她们不敢怠慢，很快将沈静姝要的东西都备了来——其实听竹苑人手简单，账目也清晰，毕竟之前近乎半废弃状态，根本没多少油水可捞。
沈静姝快速浏览着名册和简单的旧账。果然，份例被克扣得厉害，拨下来的东西和实际用到她这里的，对不上号的地方不少。下人们的月例也是最低标准。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合上册子，她看向下面站着的寥寥几个下人：张婆子、李婆子、厨娘刘嫂、小丫头秋月（顶替了被调走的春桃夏荷），还有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小厮。
众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都不知道这位新主子要做什么。
沈静姝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从今日起，听竹苑的规矩，改一改。”
众人屏息。
“以往如何，本宫不计较。但从今往后，一应份例用度，需得清清楚楚，账目公开。任何人，不得再私下克扣、贪墨、以次充好。”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张李二人和刘嫂，几人顿时冷汗涔涔。
“做得好的，自有奖赏。月例之外，本宫会根据各位的差事表现、节省下的开销，额外发放‘绩效奖金’。”
“绩效……奖金？”下人们面面相觑，第一次听到这新鲜词。
“就是做得好，就多给钱。”沈静姝言简意赅地解释，“比如，刘嫂。”她看向厨娘，“小厨房每日采买，若能用更少的银钱，置办下同样好、甚至更好的食材，省下的部分，本宫抽三成，作为你的奖金。”
刘嫂眼睛瞬间瞪大了！还有这种好事？她以前偷偷摸摸克扣点菜金，提心吊胆，现在……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多拿钱？
“再比如，负责洒扫的。”沈静姝看向那两个小厮，“若将院子打理得格外整洁，花草修剪得宜，节省了修缮费用，亦或想出了省时省力的好法子，也有奖。”
两个小厮也激动起来，搓着手，跃跃欲试。
“自然，”沈静姝语气一转，带上了一丝冷意，“若有人阳奉阴违，中饱私囊，或是差事敷衍，出了纰漏……那就别怪本宫按府规处置，绝不轻饶！届时，扭送到周嬷嬷甚至官府面前，也是有可能的。”
恩威并施，简单粗暴，直击核心——打工人最关心的利益。
下人们顿时炸开了锅，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和难以置信！这位新主子，不按常理出牌啊！但听起来……好像对他们大大有利！
张婆子和李婆子也懵了。她们原本以为新王妃查账是要找茬收拾人，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开源节流”法？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沈静姝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脸，心里门儿清。这点子在现代企业里都快用烂了，但在等级森严、惯于克扣的古代王府，绝对是颠覆性的。
她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让这些人忠心耿耿，但只要利益给到位，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奖金”而努力工作、互相监督，效果绝对比单纯靠威慑和空话要好得多。
“好了，都听明白了？”沈静姝最后问道。
“听明白了！谢娘娘恩典！”下人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连张李两个婆子的应答声都响亮了不少——她们管着院内事务，若是真能省下钱，她们的“奖金”恐怕是最多的！
“那就各司其职去吧。”沈静姝挥挥手。
下人们干劲十足地散去了，个个眼神发亮，仿佛看到了发家致富的光明前景。
沈静姝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
开源节流KPI考核制度，初步建立。
接下来，就是等待成果，以及……看看哪些不开眼的，还敢来撞枪口。
她目光再次落向那盆盆栽。
等院内事务理顺，有了自己初步的班底和话语权，有些事，就可以开始着手调查了。
比如，这听竹苑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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