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是这枚棋，此刻心里想的不是棋局，而是严浩翔刚才在露台上，那句藏在冰冷语气下的关切

宋亚轩把西装拿回宿舍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贺儿你快看！这料子摸起来跟绸缎似的！”他小心翼翼拎着衣架，黑色西装在日光灯下泛着低调的光泽，袖口内侧绣着极小的字母缩写。

“H”和“Y”交缠在一起，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贺峻霖指尖划过那处刺绣，忽然想起严浩翔那件常穿的黑色衬衫，似乎也有类似的暗纹。他拆开防尘袋，里面果然还有一套深灰色西装，剪裁比黑色那套更利落些，衬里是暗金色的织锦，低调得像在说“不必张扬，自有分量”。

“两套？”宋亚轩凑过来，“严浩翔这是打算让你一天换一套？”

贺峻霖没说话，只是把灰色西装重新挂好。他忽然明白过来，严浩翔从不是做无用功的人，连送件衣服都带着算计。

当天贺峻霖收到严浩翔的消息，是要他跟着去一个竞拍晚宴，贺峻霖就当还个人情。

晚宴当天，贺峻霖对着镜子系领带时，手机震了震。是严浩翔发来的消息：【楼下等你。】

他下楼时，严浩翔正靠在车门边，穿的正是那套深灰色西装。晚风掀起他的衣角，暗金色衬里一闪而过，像蛰伏的兽露出爪尖。看见贺峻霖，他眼底漾起点笑意：“挺合身。”

贺峻霖扯了扯领结：“严总眼光好。”

车内弥漫着熟悉的乌木香，严浩翔忽然开口：“我姐让我帮她拍块地。”他语气平淡，像在说天气，“顾氏办的这场晚宴，压轴就是这个。”

贺峻霖转头看他：“严总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严浩翔侧过身，指尖碰了碰他的领带，把歪掉的结系好，“坐着就行。要是觉得无聊，二楼有露台。”

晚宴设在顾氏旗下的酒店顶层，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着，衣香鬓影间尽是寒暄。严浩翔一出现，立刻有人围上来，大多是想探探他对那块地的态度，也有人是对这个神秘的严少爷的打探。

这次严浩翔来也是因为消息是封锁的，没有任何媒体记者。

“严总今晚是冲着压轴来的吧？”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笑问，“听说严小姐对那块地势在必得？”

在外人眼里，严家姐弟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个在明处张扬，一个在暗处蛰伏，碰面时连眼神都吝啬交汇，哪有半分寻常姐弟的热络。

严浩翔举杯示意，没直接回答：“顾总拿出来的东西，总得看看才知道值不值得。”他目光扫过人群，恰好对上贺峻霖的视线，微微扬了扬下巴。

贺峻霖看懂了那眼神——“我应付着，你随意。”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端起果汁，就听见旁边有人议论：“听说严家姐弟关系不睦，怎么严浩翔还帮着拍地？”

另一人压低声音，“严淼跟严浩翔早就是面和心不和的了，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前阵子严淼想拿城东那块地，严浩翔偏要横插一脚抬价，最后姐弟俩在董事会上谁也没给谁好脸色，谁不知道严浩翔早就想把姐姐手里的项目抢过来？”

贺峻霖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他想起严浩翔说“我姐让我帮她拍块地”时的平淡语气，再对照这话里的针锋相对，心里难免泛起疑云。

若真是抢项目，严浩翔何必特意说明是帮姐姐？可这话又说得有鼻子有眼，倒像是确有其事。他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和人交谈的严浩翔，对方侧脸冷硬，看不出半分与姐姐争执的痕迹，贺峻霖忽然觉得，这对姐弟之间藏着的事，恐怕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贺峻霖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正想着，严浩翔已经摆脱人群走过来，递给他一杯香槟：“无聊了？”

“还好。”贺峻霖接过酒杯，“严总倒是受欢迎。”

严浩翔低笑：“一群想从我这儿套话的。”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我去跟顾总打个招呼，你在这儿等我。”

贺峻霖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宴会厅中央。严浩翔跟顾总握手时，姿态从容得像在主导整场博弈，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气场。

可不知为何，贺峻霖总想起早上镜子里的自己——穿着那套黑色西装，袖口内侧藏着和严浩翔一样的缩写。

他忽然觉得有些闷，起身往二楼走。露台风很大，吹散了宴会厅的喧嚣。他凭栏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贺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沙哑的男声，“我是萧媛侄子的助理，有些关于子公司的事……”

贺峻霖皱眉：“我不认识你。”

“贺先生别急着挂。”对方笑了笑，“萧总说，只要你放弃追究法人的事，她愿意把你母亲的股份分你一半。”

贺峻霖指尖在栏杆上敲了敲，忽然觉得好笑：“她觉得我缺这点钱？”他要的是母亲的心血。

“贺先生是不缺，可有些东西比钱金贵，不是吗？”对方的声音带着威胁，“比如……你在阁楼里养的那只猫，你刚处理好关系的同寝室友……。”

“嘟——”贺峻霖直接挂了电话，随手将号码拉黑。他转身想下楼，却看见严浩翔站在露台入口，手里还握着那杯没喝完的香槟。

“聊完了？”贺峻霖语气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

严浩翔没回答，只是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是枚小巧的录音笔。“刚才在楼下听见的。”他声音冷得像冰，“我让人去查这个号码了，亚轩那边你不用担心，他拿他没办法。”

贺峻霖看着那枚录音笔，忽然笑了：“严总真是无处不在。”但他也放下那颗担着宋亚轩的心。

“保护合作伙伴，是基本准则。”严浩翔把录音笔塞到他手里，“萧媛想玩阴的，我陪她玩。”他顿了顿，语气轻了写，“吓到了？”

和清晨那句一模一样的话，此刻听来却多了几分笃定。贺峻霖摇摇头，把录音笔揣进西装内袋：“没什么能吓到我。”

楼下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司仪的声音透过敞开的窗户传来：“接下来，我们要竞拍的是今晚的压轴，城东B地块……”

严浩翔看向楼下，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该下去了。”

贺峻霖跟着他往回走，经过宴会厅入口时，看见顾总正和严淼低声交谈。严淼穿着一身红色长裙，气场十足，看见严浩翔，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贺峻霖没再听见他们有过多的交流，径直坐在了严浩翔旁边的位置。他看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忽然明白过来，这场晚宴从来不是简单的社交，而是严家与顾氏的又一次角力。

而他，或许从穿上那套西装开始，就已经成了这场角力里，严浩翔特意放在明处的一枚棋。

只是这枚棋，此刻心里想的不是棋局，而是严浩翔刚才在露台上，那句藏在冰冷语气下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