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听学进行到半月时，魏无羡已经成了云深不知处最令人头痛的存在。他不仅自己调皮捣蛋，还带着一众年轻弟子嬉闹，把严谨的蓝氏家规视若无物。然而，近来弟子们发现，魏无羡似乎安静了不少。

这日午后，听学休息时分，魏无羡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江澄去后山摸鱼，反而独自一人坐在亭中，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目光却飘向远处正在指挥弟子搬运书籍的薇柔。

“魏无羡，你发什么呆？”江澄走过来，不耐烦地问，“不是说好去后山探探那处山洞吗？”

魏无羡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搭上江澄的肩：“急什么，这么好的天气，坐着晒晒太阳多舒服。”

江澄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最近很不对劲。该不会是...”顺着魏无羡刚才的目光望去，江澄恍然大悟，“你看上蓝家的侍女了？”

“胡说什么！”魏无羡立刻否认，耳根却微微发红，“我只是觉得她...很有意思。”

“一个侍女有什么意思？”江澄不以为然，“别忘了我们来云深不知处是来听学的，不是来惹是生非的。要是让蓝启仁知道你对他的侍女有非分之想，怕是要把你赶出山门。”

魏无羡满不在乎地摆手：“放心，我有分寸。”

然而所谓的“分寸”，在第二天就荡然无存。

这日薇柔奉命给听学堂送茶点，刚放下食盒，魏无羡就凑了过来。

“薇柔姐姐，这点心是你做的吗？真好吃！”他拿起一块糕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薇柔礼貌地点头：“魏公子喜欢就好。”

“喜欢，特别喜欢！”魏无羡笑道，“姐姐手艺这么好，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做点心。”

一旁的金子轩嗤笑：“魏无羡，你连厨房都没进过吧？装什么好学？”

魏无羡瞪他一眼：“要你管？我这是积极向上，全面发展。”

薇柔微微蹙眉：“魏公子若对烹饪有兴趣，可向膳堂师傅请教。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魏无羡难得地没有追上去，只是眼神越发深邃。

当晚，魏无羡果真去了膳堂，不过不是学做点心，而是趁人不备，悄悄在食材里动了手脚。第二天，负责听学茶点的弟子突然腹痛不止，薇柔只得临时接手。

魏无羡的计划得逞了，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薇柔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蓝忘机也会出现在那里。

“二公子？”薇柔见到蓝忘机，颇为惊讶。

蓝忘机目光扫过灶台上的食材：“听闻茶点弟子抱恙，特来看看。”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薇柔将刚出炉的点心装盘，“这是新试的桂花糕，二公子要尝尝吗？”

蓝忘机微微颔首，接过糕点细细品尝。这时魏无羡跳了进来。

“好香啊！薇柔姐姐，我也要尝！”他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真好吃！比我们云梦的点心还要好吃！”

薇柔无奈：“魏公子，这是给听学堂准备的...”

“就一块嘛！”魏无羡笑嘻嘻地又拿了一块，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薇柔姐姐，我昨天在后山看到一株很特别的草药，你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对蓝二公子的伤有帮助。”

薇柔手中动作一顿：“魏公子怎知二公子有伤？”

魏无羡得意地挑眉：“我观察力很厉害的。蓝二公子最近右手动作不如以往灵活，定是右臂有伤。”

蓝忘机眼神一冷：“多管闲事。”

薇柔连忙打圆场：“多谢魏公子好意，二公子的伤已有医师诊治，不劳费心。”

魏无羡却不死心：“那株草药真的很特别，我从未见过。姐姐精通药理，不去看看可惜了。”

薇柔确实对草药颇有研究，这是她鲜为人知的秘密。她犹豫地看了蓝忘机一眼，见他面色不悦，便婉拒道：“改日吧，现在要准备茶点。”

魏无羡这才不情愿地离开，临走前还顺走了两块糕点。

之后几日，魏无羡变着法子接近薇柔，时而请教问题，时而分享趣闻，甚至不惜违反门规被罚，只为能多在戒律堂见到前来送饭的她。

这一切，蓝忘机都看在眼里。

这日深夜，薇柔从藏书阁整理完书籍返回住处，忽见一道人影立在月光下，吓了一跳。

“二公子？”认出是蓝忘机，薇柔松了口气，“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蓝忘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魏婴近日常烦扰你。”

薇柔微微一笑：“魏公子性子活泼，并无恶意。”

“你...”蓝忘机欲言又止，最终只淡淡道，“离他远些。”

薇柔怔了怔，还未回答，蓝忘机已转身离去。

第二天，魏无羡果然又来找薇柔，这次是神秘兮兮地说有重要事情告诉她。

“薇柔姐姐，我发现了温氏的一个秘密！”他压低声音，“昨晚我偷溜下山，在酒馆听到几个温氏修士谈话，说是在找什么‘阴符之源’。”

薇柔心中一震：“阴符之源？”

“没错！”魏无羡点头，“听说那是一件上古法器，能控制人的心智。温氏已经找了很多年，最近才锁定在姑苏一带。”

薇柔若有所思。难怪温氏频频在姑苏活动，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个消息很重要，谢谢魏公子。”她真诚道谢。

魏无羡眼睛一亮：“那姐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调查？我知道他们今晚在城西破庙有集会！”

薇柔摇头：“此事我会禀报大公子和二公子，魏公子切勿擅自行动，太危险了。”

魏无羡不服气：“我修为不差，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姐姐！”

“魏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薇柔温和但坚定地拒绝，“但此事关乎重大，还是交由蓝氏处理为好。”

魏无羡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蓝忘机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他挑衅地扬起下巴，故意靠近薇柔一步。

“姐姐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温氏得逞。”

薇柔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连忙行礼告退。走出很远，她还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

是夜，薇柔将魏无羡的情报告知蓝氏兄弟。蓝曦臣神色凝重，蓝忘机则一言不发。

“忘机，你带人去城西破庙查探，切记小心。”蓝曦臣吩咐道。

蓝忘机领命，目光在薇柔脸上停留一瞬：“你留在云深不知处。”

薇柔点头应下。然而蓝忘机离开后，她总觉得心神不宁，隐约觉得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子时刚过，一道信号焰火在夜空中炸开——是蓝氏的求救信号！

薇柔不及多想，提起裙摆就向后山方向奔去。信号来自禁地方向，她抄近路穿过竹林，却意外撞见魏无羡也向同一方向赶去。

“魏公子？你怎么...”

“我看蓝二公子带人出门，觉得有事发生，就跟来看看。”魏无羡简短解释，“姐姐也是看到信号了？”

薇柔点头，二人顾不上多言，加快脚步赶往禁地。

禁地入口处，几名蓝氏弟子倒在地上，显然中了暗算。薇柔检查后松了口气：“只是昏迷，无性命之忧。”

魏无羡已经冲进禁地，薇柔紧随其后。深处传来打斗声，他们赶到时，只见蓝忘机独战五名黑衣修士，其中一人手持一面古朴铜镜，镜面泛着诡异的幽光。

“阴符之源！”魏无羡惊呼。

那持镜修士闻声转头，镜光直射魏无羡！薇柔不及多想，一把推开魏无羡，自己却被镜光扫中手臂。

一阵刺骨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薇柔踉跄一步，被及时赶到的蓝忘机扶住。

“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问道，随即都是一怔。

魏无羡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振作起来，拔出腰间的随便，一道剑气直攻持镜修士。

在三人的配合下，很快制服了黑衣修士。蓝忘机取下那面铜镜，面色凝重。

“这就是阴符之源？”魏无羡好奇地凑过来。

薇柔手臂上的寒意逐渐消退，她看着铜镜，忽然想起什么：“二公子，这镜子...我好像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它并非邪物，而是上古时期的净心镜，能照出人心中的阴暗面。”

蓝忘机若有所思：“温氏想用它来控制人心？”

“恐怕是的。”薇柔点头，“净心镜若被邪术操控，确实能扰乱心智。”

魏无羡笑道：“多亏薇柔姐姐见识广博，不然我们还真被温氏骗了。”

蓝忘机冷冷看他一眼：“若非你擅自跟来，她也不会受伤。”

魏无羡顿时语塞。薇柔连忙打圆场：“一点小伤，不碍事。当务之急是处理这面镜子。”

回去的路上，魏无羡一反常态地沉默。分别时，他忽然对薇柔轻声说：“姐姐，对不起，连累你受伤。”

薇柔摇头微笑：“魏公子不必自责，今晚多亏有你相助。”

魏无羡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心中一动，还想说什么，却见蓝忘机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

“回去疗伤。”蓝忘机对薇柔说，语气不容置疑。

薇柔点点头，向魏无羡道别后随蓝忘机离开。魏无羡站在原地，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心酸的滋味。

月光下，少年的心动如悄然绽放的花，还未来得及诉说，就已注定无果。

而前方，蓝忘机低头看着薇柔手臂上的伤，轻声道：“日后，跟紧我。”

薇柔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一时失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