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雨里站了半分钟,直到衬衣领口的湿意浸得锁骨发凉,才攥着地图转身——但走了两步又回头,目光落在“旧痕”门楣的木牌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被席夜攥过的手腕。
他总觉得那间店里的气息很特别,松木香混着旧木头的味道,明明陌生,却透着点说不出的暖意。
第二天下了课,林野没回宿舍,绕路又去了老城区。“旧痕”的门虚掩着,没了雨天的沉闷,阳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出细碎的光影。他推开门时没再惊动麻雀,只听见里面传来轻响——是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席夜坐在柜台后的小桌前,手里握着支狼毫笔,正对着一张铺开的宣纸描摹什么。桌上摆着那只昨天险些摔碎的青瓷碗,碗沿的裂纹在阳光下看得清楚,而宣纸上,正用淡墨勾着碗的轮廓,连裂纹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你……”林野刚开口,席夜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眼看来时,眼底的凉意淡了些,没再像昨天那样冷硬地赶他:“找青铜瓶?”
林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的来意,赶紧点头:“是,教授说的‘冰梅纹青铜瓶’,您这儿真的没有吗?”
席夜放下笔,指尖敲了敲青瓷碗的裂纹:“有过一只,十年前被人买走了。”他起身走到博古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一只蒙着薄尘的木盒,打开时,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青花梅瓶摆在“旧痕”的老柜上,冰裂纹的梅枝透着瓷白的光,和林野地图上标注的图样一模一样。
“这是……”林野凑过去,眼睛亮了亮,下意识掏出手机想拍照,又想起昨天席夜的戒备,动作顿了顿。
席夜却没阻止,只是看着照片轻声说:“瓶身上的梅枝,是名家手绘的,每朵花瓣的墨色都不一样。”他的声音比昨天柔和些,阳光落在他银发上,竟冲淡了几分“非人”的冷感。
林野没忍住问:“您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席夜指尖碰了碰照片里的梅瓶,沉默了几秒:“这是烬……故人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他没多说,把木盒放回架上时,余光瞥见林野盯着博古架上的老相机出神——那是台铜制的相机,镜头蒙着层薄锈,却擦得干净。
“喜欢这个?”席夜问。
林野点头,伸手轻轻碰了碰相机的皮质背带:“我们系有门课练老相机摄影,就是找不到这么老的机型……您这台,还能用吗?”
席夜走到他身边,抬手拿起相机,指腹擦过镜头边缘的锈迹:“能,只是缺个快门零件。”他顿了顿,看向林野手腕的痣,补充道:“要是你不介意等,我可以试着修修。”
林野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光:“真的吗?我可以等!要是修好了,我能借它拍组作业吗?就拍‘旧痕’里的老物件——我会很小心,绝对不碰坏别的东西!”
他说得急,语速又快,脸颊因为激动泛着浅红,席夜看着他这副样子,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没再说“别乱闯”的话,只淡淡嗯了一声:“下次来再说。”
林野临走时,特意把自己带的热牛奶放在柜台角:“昨天谢谢您……这个给您,温的,喝了暖点。你这太冷了!”说完没等席夜反应,转身就溜,跑到巷口时又回头,看见席夜正站在“旧痕”的门边,手里拿着那盒牛奶,阳光落在他冷白的指尖上,竟透着点难得的软意。
而店里,席夜低头看着手里的热牛奶,盒身还带着林野手心的温度。他走回柜台,把牛奶放在那张描摹青瓷碗的宣纸旁,目光落在宣纸上未画完的裂纹——忽然觉得,这只装着时光与旧物的“旧痕”,好像从昨天那个雨天开始,慢慢有了点不一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