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林野几乎每天放学都往“旧痕”跑。有时带块刚买的三明治,有时揣着画本蹲在博古架旁,对着席夜正在擦拭的旧铜镜写生——他不吵,只安安静静待着,铅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和席夜擦物件的软布摩擦声混在一起,倒让“旧痕”里的时光慢了些。
这天林野刚进门,就看见柜台前摆着个小铁盒,席夜正低头用细螺丝刀拧着什么。阳光落在他银发上,把那截露在黑袍外的手腕照得发透,林野凑过去才发现,铁盒里放着的,是老相机缺的那枚快门零件——零件边缘被磨得光滑,显然是被细细打磨过的。
“修好了?”林野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想去碰,却被席夜轻轻按住手背。他的手还是凉的,按在林野手背上像块温凉的玉,林野指尖猛地颤了颤,脸颊瞬间热了。
“急什么。”席夜抬眼,眼底藏着点浅淡的笑意,他拿起相机,将零件稳稳装进去,抬手递到林野面前,“试试。”
林野慌忙接过,指尖碰到相机皮质背带时,还能摸到席夜留下的微凉触感。他对着柜台后的青瓷碗举起相机,调整焦距时,余光瞥见席夜正盯着自己的手腕——那枚浅褐色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席夜的目光落上去,带着点说不清的沉。
“咔嚓”一声,快门声轻脆。林野放下相机,刚想翻看照片,手腕突然被席夜攥住。这次他没用力,只是轻轻扣着,指腹无意识摩挲过那枚痣,声音低得像落在时光里:“以后别在别人面前露这颗痣。”
林野愣了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席夜松开手,转身从货架上取下个布套,递给他,“相机的套,旧的,防水。”布套是深褐色的,边角绣着朵快褪成浅灰的花,摸起来软乎乎的,显然是用了很多年的。
林野接过布套,手指蹭过绣线的毛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张照片——是昨天拍的“旧痕”窗景,阳光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拼出细碎的光纹。他把照片放在席夜面前:“给您的,我洗了两张,一张贴我画本上,一张……”
话没说完,席夜已经伸手拿起照片。他指尖捏着照片边缘,指腹轻轻蹭过画面里的窗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旧痕’的光,很久没人拍过了。”
林野看着他垂眸的样子,忽然鼓起勇气问:“席夜,你口中的烬是谁啊?”话出口又觉得唐突,赶紧补充,“我就是……看您提起他时,眼神和看别的旧物不一样。”
席夜指尖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只是走到博古架最上层,取下那只装着冰纹幽璃瓶照片的木盒。他打开盒子,把林野的照片也放进去,两张照片叠在一起,一张是旧物的过往,一张是此刻的光。
“是很久以前,陪我守过‘旧痕’的人。”席夜合上盒子,声音轻得像要散,“但现在,‘旧痕’里的光,是你带来的。”
林野没再追问,他看着席夜把木盒放回原位,忽然拿起相机,对着席夜的侧影按下快门。“咔嚓”声落,席夜猛地回头,眼底带着点诧异,林野却笑着把相机举起来:“这张要洗出来,贴在‘旧痕’的墙上——就当是‘旧痕’新添的一道‘痕’。”
席夜看着他笑得发红的脸颊,喉结滚了滚,没说“不行”,只是转身从柜台下拿出热牛奶——是林野昨天落下的,他竟找了个小温炉,一直温着。
“喝了再拍。”席夜把牛奶递过去,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软,“凉了对胃不好。”
林野接过牛奶,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他低头抿了口,看着“旧痕”里晒着阳光的老物件,看着身边垂眸擦着相机的席夜,忽然觉得,这家装着时光的店,好像真的因为自己,多了些不一样的温度——而这份温度,正悄悄把他和席夜,缠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