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客房的床很舒服，但刘耀文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民政局工作人员审视的目光，一会儿是宋亚轩拄着手杖离开的挺直背影，最后画面定格在那本鲜红的结婚证上，无限放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惊醒，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抓过手机一看，早上八点半，还好，上午没有安排。

陌生的环境让他恍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新婚丈夫”的家里。

洗漱完毕，他犹豫着推开房门。公寓里很安静，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循着香味走到客厅，发现餐桌上已经放着一杯冲好的咖啡，旁边还有两片烤好的吐司和一枚煎蛋。

宋亚轩正坐在餐桌另一头，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手边放着一杯清水。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看起来清爽又安静，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早。”他打招呼的语气很自然，仿佛两人已经这样共处了很久。

“早……”刘耀文有些局促地走过去，

“谢谢早餐。”

“顺手做的。”宋亚轩合上书，“不知道你的口味，糖和奶在那边橱柜。”

刘耀文确实需要咖啡因来唤醒混沌的大脑。他端着杯子坐下，两人之间隔着餐桌，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咀嚼吐司和翻书页的细微声响。

刘耀文想起昨晚的提议，清了清嗓子：“那个……协议的事？”

宋亚轩抬眼看他，点点头：“你说。”

“第一，保密。”刘耀文放下咖啡杯，神色认真起来，

“我们的关系，绝对不能对外公开。尤其是我的职业身份，曝光会非常麻烦。”

这是他最核心的底线。

“可以。”

宋亚轩没有任何异议，“我也没有公开的打算。”

“第二，生活互不干涉。彼此保留私人空间，不过问对方的工作、社交和过去。”刘耀文继续道。

“合理。”宋亚轩表示同意。

“第三，”刘耀文顿了顿，斟酌着用词，

“虽然是法律上的伴侣，但……感情和身体关系，尊重彼此意愿，不越界。”他说完，耳根有点发热，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看着宋亚轩。

宋亚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回视他：“当然。我们只是因为特殊原因暂时合作的关系，这一点我很清楚。” 他的冷静反而让刘耀文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他很快把这归结为偶像魅力失效的不习惯。

“那就好。”刘耀文点点头，“暂时就这些？你可以补充。”

“我希望，你能陪我回家见父母，尤其是我妈妈，我想让她放心，时间上你方便即可，他们已经退休，我们何时去见都行。”

宋亚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

“还有就是，公共区域保持基本整洁。我腿脚不便，不方便经常打扫。”

“没问题，我休假会提前和你说，提前知会一下叔叔阿姨。”刘耀文爽快答应，“我也可以负责大部分清洁。”

他平时有洁癖，对生活环境要求很高。

“嗯。”宋亚轩似乎满意了，重新拿起书，“协议成立。”

三言两语，一场婚姻的边界就被清晰地划定下来。冰冷，理智，符合预期。刘耀文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

他甩甩头，把这归咎于早起的不适。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经纪人琳达姐。 “耀文，你昨天找的那个新住处怎么样？安全吗？地址发我一下，以后通告安排和快递都寄到那边去。”

刘耀文心里一紧，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宋亚轩。宋亚轩似乎沉浸在书里，并没有注意他。

他压低声音，走到客厅阳台才回答：“还行，挺安全的。地址我晚点发你……对了琳达姐，这边……我合租的室友喜欢清静，以后工作人员尽量别上门，东西放物业或者门口就行。”

“合租？你怎么突然找人合租了？靠谱吗？”琳达姐立刻警惕起来。

“挺靠谱的，一个……朋友，绝对信得过。就是不爱见生人。”刘耀文含糊地解释，

“放心吧姐，我心里有数。” 好不容易应付完经纪人，他松了口气。

一回头，发现宋亚轩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早餐，正拄着手杖，慢慢地把杯盘拿到厨房水池。

他的动作有些慢，但很稳。刘耀文看着他的背影，那句“我来洗”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约法三章说了互不干涉，这点小事似乎没必要抢着做。

他走回餐桌拿起自己的杯子，也拿到厨房。两人并排站在水池前，沉默地清洗着各自的餐具。水流声哗哗，气氛有种诡异的和谐。

刚收拾妥当，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你叫了外卖？”刘耀文问。

宋亚轩摇头：“没有。快递？”

“我的东西昨天都拿过来了。”

门铃持续不断地响着，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架势。 刘耀文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不会是狗仔吧？！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宋亚轩蹙眉，显得冷静很多：“这栋楼安保很好，陌生人进不来。可能是物业或者……找我的。”

他顿了顿，“你去房间避一下？”

刘耀文立刻点头，闪身躲进客房，轻轻带上门，只留了一条细缝，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宋亚轩拄着手杖，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男人让他微微一怔。 他打开了门。

“贺儿？”宋亚轩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新婚’第一天怎么样啊。”贺峻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略带调侃的语调，他自然地走进门，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给你带了点吃的……嗯？你一个人住，杯子怎么用两个？”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餐桌上的两个咖啡杯。

宋亚轩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躲在客房里的刘耀文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贺儿？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朋友刚好过来坐坐，刚走。”宋亚轩面不改色地撒谎，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顺路。”

贺峻霖显然不信，他环视着这个明显多了另一个人生活痕迹的客厅，眼神最后落在了客房紧闭的门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朋友？什么朋友这么早来拜访？还……躲起来了？”

他说着，竟径直朝着客房走去。

宋亚轩想阻止，但拄着手杖行动不便：“贺峻霖！” 刘耀文在门后听得清清楚楚，冷汗都快下来了。这声音，这语气……他猛地想起来了！这是贺峻霖！那个有名的年轻投资人，他们公司上次搞大型演唱会还试图邀请过他赞助，虽然没成，但他和琳达姐在会议室里见过他一次！印象极其深刻，一个看起来精致又极具压迫感的男人。

脚步声停在客房门外。 刘耀文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贺峻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宋亚轩的声音猛地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冷厉：“贺峻霖，别碰那扇门。”

贺峻霖的动作顿住了。他惊讶地回头，看到宋亚轩站在那里，脸色比平时更白，眼神却锐利得像冰锥，直直地盯着他。那是他很少在宋亚轩身上看到的、带有攻击性的表情。

气氛瞬间紧绷。

几秒后，贺峻霖率先松下了肩膀，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脸上又挂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ok，ok，不开玩笑。看来我们亚轩金屋藏娇，护得紧啊。” 他把手里的纸袋放在餐桌上，“行，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东西记得吃。走了。”

他意味深长地又瞥了一眼客房的门，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 公寓里恢复了寂静。

刘耀文靠着门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宋亚轩拄着手杖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他走了。”

刘耀文打开门，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慌：“他……他是贺峻霖？你认识他？”

“嗯，朋友。”宋亚轩简短地回答，似乎不想多谈，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冷意，

“抱歉，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

没、没事……”刘耀文心有余悸，“他……没发现是我吧？”

“应该没有。”宋亚轩看着刘耀文紧张的样子，沉默了一下，补充道，“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发生。”

这是两人“约法三章”后第一次共同面对意外，虽然惊险，但似乎无形中多了一丝奇怪的默契——共同守护这个秘密的默契。

刘耀文看着宋亚轩，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平静脆弱的“室友”，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他们这场荒诞的婚姻，似乎也从这一刻起，真正地拉开了序幕，注定了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