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境线在地图上是一道蜿蜒而僵硬的界限，分隔开两种不同的行政管辖，也往往意味着边缘与疏于管理。沈砚带着一支精干的小队，乘坐不起眼的民用车辆，经过数小时的颠簸，抵达了坐标指示的区域。眼前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荒凉谷地，废弃的三线工厂像一头锈蚀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杂草与灌木之中，沉默地对抗着时间的侵蚀。
工厂的规模比预想的要大。残破的厂房、倾颓的烟囱、锈迹斑斑的管道网络，构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冷的迷宫。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和某种淡淡的化学制品残留的刺鼻气味。
“分散搜索，保持通讯，注意安全。重点寻找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以及任何与精密仪器、化工实验相关的场所。”沈砚下达指令，自己则带着两名队员，朝着厂区中心那座最高大的主厂房走去。
阳光透过厂房顶棚巨大的破洞，投下几道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内部空间空旷而阴森，废弃的机床和生产线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地上散落着不知名的金属零件和碎玻璃。寂静中，只有风声穿过破窗的呜咽和队员们谨慎的脚步声。
搜索进展缓慢。大部分区域都处于长期废弃状态，除了野生动物留下的痕迹，几乎没有人类近期活动的迹象。一种失望的情绪开始在小队中弥漫。难道林念留下的坐标，只是一个故布疑阵的陷阱？
就在沈砚也开始怀疑这次行动的价值时，负责搜索厂区边缘一栋独立小楼的队员传来了消息。
“沈队！这里有发现！这栋楼……像是以前的实验室或者技术科！”
沈砚立刻赶了过去。这栋小楼相对其他建筑保存稍好，门窗虽然破损，但结构完整。进入内部，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狭小的房间，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破损的实验台和柜子。
在一个位于走廊尽头、门口堆积着杂物看似被封死的房间前，沈砚停下了脚步。他注意到，门口地面的灰尘有被轻微拖拽过的痕迹，虽然很淡，但与其他房间门口均匀的积尘明显不同。
“打开它。”沈砚示意。
队员们合力清开杂物，房门因为年久失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个房间被打扫过！虽然依旧简陋，但相对于外面的狼藉，这里显得异常“整洁”。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工具：钳子、锉刀、小型的酒精喷灯、以及几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和液体的小玻璃瓶。桌子一角，堆放着几块不同质地的木料，旁边散落着雕刻产生的木屑。
而在桌子正中央，铺着一块熟悉的暗红色绒布。绒布上，放着几个已经雕刻完成的小木十字架，其形态、大小，与他们之前在各个案发现场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在桌子后面的墙壁上，钉着一张巨大的、手绘的区域地图。地图上，清晰地标记着“琥珀”话剧团的位置、周边街道、以及几个用红笔圈出的点，似乎是观察点或撤退路线。地图旁边，还贴着几张苏晚在不同场合的生活照，以及《虚无的献祭》的宣传海报！
这里就是策划并制作苏晚案现场道具的窝点！
“他在这里待过！时间不会太长，但足够他准备！”一名队员检查着桌上的工具和材料，低声说道。
沈砚走到桌前，仔细观察那些十字架。雕刻手法娴熟，与物证上的特征高度一致。他拿起一个，翻到背面——那里，果然有一道浅浅的、新刻上去的斜线刻痕！与苏晚案发现场的那个十字架特征完全吻合！
凶手在这里制作了“签名”工具。
但人呢？
许妄戴着白手套，小心地提取桌上的粉末和液体样本，同时检查那些工具。“工具保养得很好，但都是些常见型号，难以溯源。这些化学物质……需要回去详细分析，但初步判断，与烟雾机残留物和苏晚伤口气味成分有关联。”
就在这时，沈砚的目光被桌子底下一样东西吸引。那是一个被揉成一团、半塞在桌腿后面的废弃速食食品包装袋。他弯腰捡起，包装袋的生产日期，是一周前。
凶手在一周前，还在这里活动！
“他可能还会回来！”沈砚立刻警觉起来，“扩大搜索范围，看看有没有其他生活痕迹或者隐藏点！”
队员们再次仔细搜查这个房间和整栋小楼。在房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松动的地板下，他们找到了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硬物。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几个移动硬盘。
“电脑有密码，硬盘也是加密的。”技术队员检查后报告。
“全部带回去，交给岑晞，不惜一切代价破解！”沈砚命令道。这里面，很可能藏着关于凶手身份、计划，甚至可能与“牧神”直接相关的核心秘密。
搜索持续到傍晚，没有再发现凶手的踪迹，但确认了这个废弃工厂实验室就是近期一系列活动的前哨站。凶手具备反侦察能力，选择这里作为据点，既隐蔽又能获取到一些残留的、可能有用的化工原料。
在撤离前，沈砚独自站在那个布满标记的地图前，久久凝视。凶手的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城里的剧团。他对苏晚，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
为什么是苏晚？那个“怪人”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就在车队准备离开废弃厂区时，沈砚的卫星电话响了，是周峋从城里打来的。
“沈队，剧团这边有重大进展！”周峋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呼吸声，背景有些嘈杂，“我们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民俗研究者’！他根本不是什么研究者，而是剧团以前离职的一个道具师，姓李！有人认出他案发前几天在剧团附近出现过！而且，根据描述，他的体型特征和部分走路习惯，与后巷监控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很相似！”
“他在哪儿？”沈砚的心提了起来。
“我们正在追查他的落脚点！但这个人很狡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暂时消失了。不过我们找到了他以前租住的一个地方，里面有……有一些东西，你最好回来看看！”
两条分散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即将碰撞出真相的火花。
沈砚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废弃工厂，又望向城市的方向。
狩猎，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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