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吹得承天门广场上的旌旗猎猎作响。明黄的龙旗与玄色的“平北”军旗在风中交织,甲胄的冷光映着天边刚泛起的鱼肚白,将送行的队伍衬得格外肃穆。
李明途一身常服,却自有威仪。他站在高台上,看着阶下整齐列队的一万精骑,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四人身上——萧墨白身披亮银甲,腰悬佩剑,年轻的脸庞在晨光里透着英气;身侧的周告穿着青色参军袍,手里紧攥着一卷舆图,眉宇间是文官特有的缜密;何少子则背着弓箭,坐在马上,神色沉稳;夏侯略站在最右,魁梧的身躯裹在厚重的铠甲里,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憨直的激动,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长刀。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身旁的老臣低声提醒。
李明途抬手,广场上瞬间静了下来。“萧墨白、何少子、周告、夏侯略。”他声音洪亮,穿透风声,“此番西出陇西,荡平河西匈奴,护我大启子民,朕与满朝文武,在此为你们送行!”
四人单膝跪地,齐声应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起来吧。”李明途走下高台,亲自为四人斟了饯行酒,“此去山高路远,万事小心。粮草军械,朕已命人随后押送,你们只管安心作战,后方有朕。”
萧墨白接过酒盏,仰头饮尽,酒液入喉辛辣,却让他眼底的光更亮了几分:“谢陛下!”
人群后方,何少子的夫人正红着眼眶,将一个绣着平安符的锦囊塞进丈夫手里:“到了那边,记得按时吃饭,夜里巡营多穿件衣裳……我在家等你回来。”
何少子握紧锦囊,温声道:“放心,我会的。照顾好自己。”
夏侯略看着这场景,挠了挠头,粗声粗气地对萧墨白说:“你们几个放心,有俺在,定护着你们!俺虽不认字,但砍匈奴的本事还是有的!”
萧墨白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有夏侯大哥在,我自然放心。”
正说着,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沈栀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明宴,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小家伙大概是被这阵仗闹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铠甲和旌旗。
“皇后娘娘。”四人连忙见礼。
沈栀笑着摆摆手,目光先落在周告身上:“周参军,你心思细,路上多帮衬着些墨白。”又看向何少子,“何将军,营中的事还得多拜托你了。”最后看向夏侯略,温声道,“夏侯将军,你勇猛过人,但交锋时也切莫轻敌。”
三人一一应下。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萧墨白身上,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披帛,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家孩子:“墨白,行军在外,别总想着往前冲,要懂得审时度势。”她顿了顿,指腹轻轻碰了碰他铠甲上的护心镜,“这个,日日都要戴着。”
萧墨白望着她眼中的关切,像无数次被她叮嘱功课那样,认真点头:“娘娘放心,臣都记着。”
怀里的李明宴似乎认出了他,伸出小胖手要抓他的铠甲,咿咿呀呀地喊:“哥……哥……”
萧墨白心头一暖,忍不住弯腰,用戴着铁手套的指背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小殿下乖乖听话,等哥哥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沈栀抱着孩子往后退了退,柔声道:“去吧,别误了时辰。”
李明途抬手一挥:“出发!”
号角声骤然响起,苍凉而壮阔。萧墨白翻身上马,与何少子三人并辔,转身对着高台上的皇帝与沈栀,还有送行的朝臣们,用力抱拳。
“驾!”
随着一声令下,一万精骑缓缓动了起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像一股黑色的洪流,向着城门之外的远方涌去。
沈栀抱着李明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玄色的军旗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轻轻叹了口气。风卷起她的衣袂,将那句没说出口的“平安回来”,送向了河西走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