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
冰冷的井水泼在脸上，激得李骁舰一个寒颤，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此刻正跪在钟粹宫后院坚硬的青石板上，手里捧着一个沉重的铜盆，盆里是刚从冰窖取出来冒着丝丝寒气的冰块。
刚才就是搬动这盆冰时，体力不支加上心神激荡，他才险些晕倒。
“没用的东西！这点活儿都干不利索！”之前那个刻薄的老太监，他姓王，是钟粹宫的一个管事，正叉着腰骂骂咧咧，“要不是看你这张脸还能入眼，娘娘跟前需要个干净的，早把你打发去刷净房了！”
李骁舰，不，现在他是钟粹宫新来的小太监“小李子”。
他低着头，任由王公公唾沫星子喷在脸上，指甲死死抠着铜盆的边缘，留下深深的印痕。
屈辱、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比这些更强烈的，是找到薛灏霆的执念。
他被那个莫名其妙的“时空扰动装置”扔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还成了最低等的太监。
那薛灏霆呢？
他是不是也穿越了？
他在哪里？
会不会有危险？
一想到薛灏霆可能面临的处境，李骁舰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烤。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冰给娘娘送进去！要是化了，仔细你的皮！”王公公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不算重，却带着十足的羞辱。
李骁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酸痛和心灵的创伤费力地端起那盆冰踉踉跄跄地朝着主殿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身上的太监服粗糙磨人，身下的空荡感时刻提醒着他身份的巨变，深宫高墙带来的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他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找到薛灏霆。
踏入钟粹宫主殿，一股混合着浓郁脂粉和熏香的暖风扑面而来，与外面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殿内装饰奢华，珠帘锦幔，几个穿着宫装的侍女垂首侍立，悄无声息。
软榻上，倚着一位云鬓华服、容貌艳丽的宫装女子，正是钟粹宫的主位，澹台明月。她纤纤玉指捻着一颗葡萄，眼神慵懒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打量着跪在下方、头几乎埋进胸口的小太监。
“抬起头来。”女子的声音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骁舰心脏一紧，依言缓缓抬头，但视线依旧恭敬地垂落在地面上。
澹台明月看清他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更深的审视和……一丝莫名的厌恶。
“倒是个齐整孩子。”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叫什么名字？哪儿来的？”
“回……回娘娘，”李骁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卑微，“奴才……小李子，是内务府新分派来的。”
他不敢多说，生怕言多必失。这个澹台明月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小李子？”澹台明月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淬了冰，“名字倒是普通。罢了，以后就在殿外伺候吧，机灵点。”
“是，谢娘娘恩典。”李骁舰叩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殿外伺候，意味着离核心权力圈远一些，相对安全。
他放下冰盆，躬身退到殿外廊下，如同其他太监一样，垂首肃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李骁舰的思绪却无法平静。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体内那微弱的、属于“灵触”的能力。在现世，这能力需要薛灏霆的血激活，但此刻，在这完全陌生的时空，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悄悄将指尖按在冰冷的廊柱上，闭上限，全力去感知。
没有记忆碎片涌入，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但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微小石子，在他灵魂深处轻轻荡漾了一下。
那感觉……很熟悉！是薛灏霆！是他的灵魂本源气息！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存在！而且，似乎就在……西北方向？
李骁舰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望向宫殿的西北方。那里是重重宫阙，望不到尽头。
豆浆……他真的也在这里！他还活着！
这股微弱的感应，成了支撑李骁舰在这绝望深渊中活下去的唯一光亮。他必须想办法去西北方向，必须找到他！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宫门外传来，打破了钟粹宫的宁静。
一个侍卫快步进来禀报：“娘娘，不好了！天牢那边出事了！说是关押重犯的牢区有异动，禁军已经赶过去了！”
天牢？重犯？
李骁舰心头猛地一跳，那股来自西北方向的微弱感应，似乎也随之清晰了一瞬！
难道……薛灏霆在天牢？！
澹台明月闻言，坐直了身子，脸上慵懒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关注和……一丝快意？
“哦？天牢异动？”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那位……镇北王殿下关押的地方吧？看来，有些人就算进了天牢，也不安分呢。”
镇北王？李骁舰捕捉到这个称呼，心中疑窦丛生。这个澹台明月，似乎对天牢里的那位“镇北王”格外关注。
“给本宫更衣，”澹台明月站起身，语气带着一种即将去看好戏的兴奋，“本宫要去瞧瞧，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镇北王，如今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宫女太监们立刻忙碌起来。
李骁舰低着头，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镇北王……会是他吗？那个在现世霸道强势、掌控一切的薛灏霆，在这个世界，难道成了阶下囚？
强烈的担忧和想要确认的欲望驱使着他。他必须想办法跟去看看！
他趁着众人忙碌，悄悄挪到王公公身边，压低声音，带着讨好和怯懦：“王公公，娘娘要出门，奴才……奴才能不能跟着去，长长见识？也好更好地伺候娘娘。”
王公公斜睨了他一眼，本想斥责，但看到他那张过分俊俏的脸，又想到娘娘似乎对他有点“兴趣”，便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见儿！跟着吧，不过给我把招子放亮点，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谢公公提点！”李骁舰连连应声，心中却松了口气。
只要能离开钟粹宫，靠近天牢，靠近西北方向，他就有机会确认薛灏霆的安危！
他跟在队伍的末尾，低着头，随着澹台明月的仪仗，朝着皇宫西北方向，那座象征着黑暗与绝望的天牢走去。
每一步，都离那微弱的感应更近一步。
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未来。
豆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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