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发生在花海中的、蜻蜓点水般的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晓的世界里激荡起层层叠叠、久久不散的涟漪。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凌霜近乎诡异的平静。
第二天,凌霜的一切行为都恢复了标准模式:准时起床,精准的早餐,高效的工作,仿佛昨天那个在阳光下主动吻她的人只是个幻影。她没有提及那个吻,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这种反差让苏晓坐立难安。她像个怀揣着巨大宝藏却无人分享的孩子,既甜蜜又焦躁。她无数次偷偷观察凌霜,试图从她一丝不苟的动作和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出一点点破绽,哪怕是一丝羞涩或回避也好,但什么都没有。
难道对凌霜来说,那个吻真的只是一个……偶然事件?或者,是她会错意了?
这种不确定性折磨着苏晓。她不敢问,怕打破这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脆弱平衡,也怕得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
于是,她变得有些古怪。和凌霜说话时,眼神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她的嘴唇,然后迅速脸红地移开;一起吃饭时,会因为不小心碰到凌霜的手指而像触电般弹开;晚上睡觉,她依旧会靠近,但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凌霜将她的反常尽收眼底。她看着苏晓像只受惊的小鹿,因为一个吻而方寸大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这天晚上,苏晓在浴室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她看到凌霜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台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苏晓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离凌霜远一点。
就在她僵硬地躺平,准备数羊强迫自己睡觉时,旁边传来书页合上的声音。
凌霜放下书,侧过身,面向她。
苏晓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苏晓。”凌霜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啊?在!”苏晓几乎是弹坐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凌霜似乎被她过激的反应噎了一下,沉默了两秒,才继续用那种平静无波的语调说:“关于湿地公园的植被分布,我查阅了相关资料。我们看到的那片白色雏菊,学名是Bellis perennis,生命力顽强,花期长……”
她开始一板一眼地介绍起植物的科属、习性、分布范围,语气严谨得像在做一个学术报告。
苏晓懵了,呆呆地听着她从雏菊讲到蒲公英,再讲到湿地生态系统的构成……满腔的旖旎心思被这突如其来的科普打得七零八落。
凌霜讲了大概五分钟,然后停下来,看着一脸茫然的苏晓,问道:“明白了吗?”
苏晓:“……明,明白了?”她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嗯。”凌霜点了点头,似乎完成了某项任务,重新躺平,关掉了台灯,“睡吧。”
卧室陷入黑暗。
苏晓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这算……什么?用植物学来化解尴尬?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凌霜式的……安抚?
然而,奇怪的是,经过这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科普”之后,她之前那种紧绷的、无所适从的感觉,竟然真的消散了不少。凌霜还是那个凌霜,用她最习惯的、理性的方式来处理问题,包括……处理那个吻带来的“余震”。
她虽然没有给出任何情感上的回应,但她用行动表明了态度:一切照旧,无需恐慌。
苏晓在黑暗中悄悄松了口气,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试探性地,像以前一样,往凌霜身边挪了挪。
这一次,凌霜没有僵硬,也没有避开。
苏晓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她闭上眼睛,唇边忍不住勾起一个傻傻的弧度。
好吧,虽然方式很奇怪,但……这大概就是凌霜的答案了。
吻的余韵,最终消散在一场关于雏菊的科普讲座里。荒谬,却意外地有效。而她们的关系,似乎也在这种独特的“处理”方式中,找到了一种新的、带着点哭笑不得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