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房间里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却也带来了一丝暖意。凌霜将那个装着信笺的盒子轻轻放回衣柜底层，用牛皮纸重新包好，动作细致而郑重，像是在安放一段不容打扰的过去。
她关上柜门，合页再次发出呻吟，但这一次，声音里少了几分刺耳，多了些尘埃落定的平静。
凌霜走到窗边，没有立刻拉上窗帘，而是望着窗外老旧的街景。楼下有老人在下棋，孩童在追逐打闹，生活以一种缓慢而坚韧的节奏继续着。这个她曾经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此刻看来，似乎也不再那么面目可憎。
“这个房子，”凌霜忽然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但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沉稳，“最近有开发商联系我，想收购这一片，给出的价格……很可观。”
苏晓的心微微一紧，看向凌霜。她明白，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关于如何处理与过去联结的问题。卖掉，意味着彻底斩断与这里的物理联系；保留，则意味着要永远背负着这片充满悲伤记忆的空间。
凌霜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晓脸上，那眼神是纯粹的探讨，没有任何预设的倾向：“你觉得呢？”
苏晓愣住了。她没想到凌霜会把这个决定权，或者说，至少是参与决策的权利，交到她的手上。这代表着，凌霜真正将她视为了可以共同面对未来、分担过去重量的伴侣。
她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凌霜身边，也看向窗外，思考着。卖掉，可以获得一笔不小的资金，为她们的未来提供更坚实的基础，无论是继续深造、创业，还是仅仅是改善生活。这很符合凌霜一贯的“效率最大化”原则。
但是……
苏晓的目光扫过这个空荡却承载了凌霜太多记忆的房间。卖掉它，就像抹去凌霜一部分来路，那些痛苦的，或许也夹杂着一丝微末温暖的过去，将彻底失去凭依。
“我……”苏晓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钱虽然重要，但有些东西，可能比钱更……重要。”她顿了顿，看向凌霜，“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了。而且，这里……也是你的一部分。”
她怕自己的话太过感性，不符合凌霜的逻辑。但凌霜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
“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你。”苏晓补充道，“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不急着做决定？也许以后，等我们想得更清楚了，或者……等这里有了新的意义，再决定它的去留？”
她没有说“保留”，而是说“不急着决定”。这是一个更开放、更留有餘地的选项。
凌霜沉默地听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似乎在权衡苏晓的话。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新的意义……”
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在品味其中的可能性。然后，她转过头，看向苏晓，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暖流。
“你说得对。”凌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或许，它可以不只是过去。”
她没有明确说保留还是卖掉，但苏晓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这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开启的不仅仅是一扇破旧的门，更是一段沉重的过往。而现在，凌霜愿意相信，这扇门背后，或许也可以拥有通向未来的、不同的可能。
凌霜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铜钥匙，放在掌心看了看。然后，她拉起苏晓的手，将钥匙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钥匙，你替我保管。”
这是一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举动。代表着凌霜将这段过去的入口，交给了代表着她现在和未来的苏晓。不是抛弃，而是托付。是允许苏晓与她共同承载这份重量，并一起赋予它新的定义。
苏晓握紧那把带着凌霜体温和岁月痕迹的钥匙，感觉手心沉甸甸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好。”她用力点头，将钥匙小心地收好。
离开老屋时，凌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阳光洒满房间，灰尘依旧在光柱中飞舞，但那股阴郁的死寂感，似乎被冲淡了许多。
锁上门，将旧时光暂时封存。但这一次，离开的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沉重。
因为她们都知道，过去的钥匙已经握在了手中，而未来的地图，正由她们共同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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