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模糊晃动的身影。苏晓蜷在客厅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浴室的每一点动静。脸颊上的热度迟迟未退,嘴唇还残留着些许刺麻感,提醒着刚才在车里那个近乎掠夺的吻。
那不是她熟悉的凌霜。像一座沉寂的冰山突然喷发出灼热的岩浆,将她整个人都席卷了进去。现在,岩浆退去,留下被灼烫过的、怦怦直跳的心脏和一片茫然的土地。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凌霜走了出来。她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带着沐浴露清爽的气息。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冷峻几分,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只是苏晓的幻觉。
但她刻意避开苏晓目光的细微动作,和那依旧泛着可疑红晕的耳根,出卖了她。
凌霜径直走向厨房,又倒了一杯水,背对着苏晓,小口喝着。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苏晓放下抱枕,光着脚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凌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
“还喝冰水啊?”苏晓把脸贴在她微湿的后背上,声音软软的,“小心胃疼。”
凌霜沉默着,没应声,只是喝水动作停了下来。
苏晓能感觉到她后背肌肉的紧绷,知道她还在为刚才的失态感到窘迫。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人,大概很难接受自己会被情绪如此左右。
“凌霜,”苏晓绕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躲闪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凌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垂下视线,对上苏晓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有未散尽的波澜,也有试图重建秩序的挣扎。
“我刚才……”凌霜开口,声音低哑,“行为失当。缺乏理性控制。”
她又开始用那种分析的语气来定义自己的行为,试图将情感重新关回理智的笼子里。
苏晓却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不是失当。是……很真实。”
她看着凌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真实的你。包括你的冷静,也包括你……因为我而失控的样子。”
凌霜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没料到苏晓会这样说。她以为苏晓会害怕,或者至少会感到不适。毕竟,那样的她,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危险。
“你看,”苏晓弯起眼睛,带着点狡黠的笑,“你把我从别人的车上‘抢’下来,又……那样亲我。按照你的‘数据分析’,这算不算是……非常明确的‘所有权宣示’?”
她用凌霜熟悉的逻辑,去解读她刚才充满本能的行为。
凌霜怔住了。她看着苏晓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的恐惧或排斥,只有全然的接纳和……甚至是一点点的鼓励?
她精心构筑的理性防线,在苏晓这样直白而温暖的注视下,再次土崩瓦解。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涌上心头,冲散了之前的窘迫和自责。
是啊,所有权宣示。虽然方式原始而笨拙,但那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苏晓是她的,只能是她的。任何试图靠近的潜在威胁,都会触发她最本能的防御和占有机制。
想通了这一点,凌霜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不再试图去“分析”或“纠正”自己的行为,而是选择接受这份因苏晓而生的、不受控的情感。
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苏晓的额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已经褪去,只剩下深沉而温柔的光。
“嗯。”她应了一声,承认了苏晓的“数据分析”。
一个单音节,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是承认,是妥协,也是更深的沉溺。
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沉沦,或许才是爱情最致命的诱惑。凌霜知道,她这辈子,都无法再对苏晓保持绝对的理智了。
而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伸出手,将苏晓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再带有车里的那种急切和掠夺,而是充满了温存和确认。
夜很深,但相拥的体温,足以驱散所有的不安。她们在彼此的怀抱里,找到了理性与情感最和谐的平衡点——清醒地,沉沦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