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从蔫蔫的病号重新变回那只上蹿下跳的捣蛋鬼。苏晚悬着的心落了地,也终于有精力重新拿起画笔。
想起陆昭那句“医院对面的咖啡馆Wi-Fi不错”,某个午后,苏晚抱着画板包,犹豫再三,还是朝着那家名为“街角时光”的咖啡馆走去。
咖啡馆离宠物医院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藏在一排梧桐树后面,门面不大,门口挂着风铃,推门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光线柔和,空气中飘着浓郁的咖啡香和烘焙面包的甜味,靠窗的位置都坐满了人,角落里还有几个带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年轻人。
苏晚找了个靠里侧的空位坐下,点了杯热拿铁,刚把画具摊开,手机就震了一下。是编辑发来的消息,催问她那组“城市里的流浪猫”插画的进度。
“这周一定交!”苏晚回了条消息,深吸一口气,翻开速写本。她打算先画几张草图,却发现脑子里乱糟糟的,笔尖在纸上划了几道,都不满意。
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正好能看到宠物医院的门牌。她想起陆昭穿着白大褂的样子,想起他给年糕打针时温柔的动作,还有那天在公园里,他护着黑炭时紧绷的侧脸。
这个人,真是矛盾得很。
苏晚摇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画纸上。她想起上周在小区花坛里看到的那只三花流浪猫,肚子鼓鼓的,应该是怀了崽,总是警惕地躲着人。她当时偷偷放了些猫粮,第二天去看时,盘子空了,猫却不见踪影。
灵感渐渐涌上来,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三花猫警惕又脆弱的眼神慢慢成形。苏晚越画越投入,连服务员把拿铁端过来都没注意。
不知过了多久,风铃突然响了,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犬吠声。苏晚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陆昭牵着黑炭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了件浅灰色的T恤,外面套着件休闲外套,头发随意地梳着,少了几分诊室里的严肃,多了些烟火气。黑炭跟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摇着,看到苏晚时,眼睛亮了一下,脚步顿了顿。
陆昭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愣了一下,才牵着狗走过来。
“这么巧。”他开口,声音比在医院里听起来柔和些。
“嗯,挺巧的。”苏晚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热,下意识地把速写本往旁边挪了挪,“你……下班了?”
“嗯,出来遛狗。”陆昭指了指黑炭,“它早上没怎么活动,得出来走走。”
黑炭像是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陆昭的手心,又看向苏晚,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打招呼。
“它好像认识我。”苏晚忍不住笑了,伸手想去摸黑炭的头,又有点犹豫。
“没事,它很乖。”陆昭说着,轻轻拍了拍黑炭的背。
得到主人的许可,苏晚才敢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黑炭柔软的毛发,边牧就温顺地低下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背,痒痒的。
“真可爱。”苏晚由衷地说。比起年糕的傲娇,黑炭简直是天使。
“你在画图?”陆昭的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画具上。
“嗯,赶稿子。”苏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把速写本合上了一半,“画得不好,随便画画。”
陆昭没再追问,只是对她说:“你忙,我带它在附近转一圈。”
“好。”
看着陆昭牵着黑炭走向门口的背影,苏晚莫名觉得有点失落。她低头看着那杯已经微凉的拿铁,突然觉得刚才的灵感跑掉了大半。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几乎成了“街角时光”的常客。她发现这里确实很适合工作,环境安静,咖啡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离宠物医院近——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潜意识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再次遇到陆昭。
果然,周三下午,当苏晚正在给画里的流浪猫添上最后一笔时,风铃又响了。
陆昭牵着黑炭走了进来,这次黑炭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走一步响一下。
“又见面了。”陆昭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黑炭乖巧地趴在他脚边。
“你经常这个时间来遛狗吗?”苏晚问。
“差不多,我作息比较规律。”陆昭点头,“你呢?天天在这里画图?”
“嗯,这里环境好。”苏晚把画好的插画递给他看,“刚画完一张,你看看?”
陆昭接过去,认真地看着。画纸上,三花猫缩在废弃的纸箱里,眼神警惕地望着远处的灯火,背景是繁华的都市夜景,对比之下,显得格外让人心疼。
“画得很好。”他由衷地说,“把那种孤独又警惕的感觉画出来了。”
得到他的夸奖,苏晚心里有点小窃喜:“谢谢。这是给一个公益平台画的,希望能让更多人关注流浪猫。”
“有意义的事。”陆昭把画递还给她,“我们医院经常会接收流浪动物,有时候人手不够,处理起来很麻烦。”
“那你们会收养它们吗?”苏晚好奇地问。
“会先治疗,然后找领养人。”陆昭说,“但不是所有的都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尤其是那些有伤病或者年纪大的。”
苏晚想起那只三花猫,心里有点沉甸甸的:“要是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可以告诉我。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画画还是可以的。”
陆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好,以后可能真的需要麻烦你。”
黑炭这时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苏晚脚边,用头蹭她的小腿。苏晚笑着摸了摸它的耳朵,边牧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它好像很喜欢你。”陆昭说。
“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年糕的味道吧。”苏晚开玩笑道,“上次在公园,它们俩不是还追着玩吗?”
提到公园的事,两人都有点尴尬。陆昭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年糕怎么样了?药按时吃了吗?”
“好多了,又开始上蹿下跳了,昨天还把我新买的毛线团咬烂了。”说起年糕,苏晚的话就多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无奈,却又透着宠溺,“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医术真的很好。”
“分内之事。”陆昭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苏晚还是捕捉到了,“它肠胃不好,以后别给它吃太杂的东西,尤其是人类的食物。”
“知道了,陆医生。”苏晚故意拖长了音调,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陆昭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疏离,多了些温和。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多,从宠物的饮食习惯聊到彼此的工作,苏晚才知道陆昭不仅擅长看猫咪,还懂很多异宠的知识,连蛇和蜥蜴都能治。而陆昭也知道了苏晚画插画已经五年了,最喜欢画各种动物,她的画还得过奖。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晕。黑炭趴在地上打盹,苏晚的画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低头浅笑的边牧。
陆昭看了一眼画纸,没说话,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也许,有毛孩子牵线,这条看似冤家路窄的道,也能走出些不一样的风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