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资金链
冬至,云城迎来十年不遇的暴雪。陆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的消息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许家涉嫌洗钱被立案调查,所有关联银行同时抽贷,陆氏股价三天内腰斩。
沈星渡在A大图书馆看到新闻,电脑页面还停在“计量经济学”期末复习提纲,屏幕右下角弹出财经快讯:【陆氏总裁陆夫人于今日凌晨突发心梗入院,情况危急。】
她猛地起身,椅子“哗啦”一声刮过地板,引来周围一片抱怨。她却顾不得,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拦车
校门口积雪没过脚踝,出租车停运。沈星渡扫了辆共享单车,顶着风雪往市中心骑。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割,她却把踏板踩得飞快——
一小时前,陆执给她发了条语音,只有短短十秒,背景嘈杂,他的声音沙哑:“别来找我,好好考试。”
接着,电话关机。
雪越下越大,电动车在跨江大桥上滑倒,她整个人摔进雪堆,膝盖生疼。顾不得查看伤势,她爬起来继续跑。桥下灯火被雪幕模糊成一片,她却清楚看见对面大厦LED屏滚动播放——
【陆氏集团寻求战略投资者,或面临破产重组。】
医院
市立医院ICU外,记者长枪短炮围得水泄不通。沈星渡从后勤通道溜进去,在楼梯间撞见陆执的司机老郑。
“沈小姐?”老郑眼眶通红,“少爷在太平间门口。”
“太平间?”她心脏猛地一沉。
“夫人抢救失败……刚刚宣布。”
沈星渡眼前发黑,扶着墙才没倒下。老郑带她下楼,走廊尽头,少年穿着昨天的黑西装,背脊弯成一张拉满的弓,跪在移动病床前。白布覆住逝者面容,他却不让推走,手指死死攥住床沿,指节泛青。
“陆执……”沈星渡哑声喊。
少年缓缓抬头,眼底血丝纵横,唇角干裂。他看见她,像溺水者抓到浮木,猛地起身,却因跪太久踉跄一下。沈星渡冲过去抱住他,手掌触到他的背,隔着衬衫都是冰渣。
“我妈走了。”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最后一句,说如果听她的,就不会……”
沈星渡喉咙发紧,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他。
逐客
陆母葬礼在三天后,雪没停。陆家老宅,灵堂白幡猎猎,来宾络绎不绝,却大多是为了催债。追悼会结束,陆氏最大债权人——华茂信托当场宣读资产保全公证:冻结陆执名下所有股权及不动产,限他七日内搬出老宅。
人群散去,灵堂只剩少年一人。沈星渡陪在门口,听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半晌,她走进去,蹲在他身旁,握住他冰凉的手:“我们一起想办法。”
陆执却轻轻抽回,声音沙哑:“沈星渡,你回去吧。”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抬头,眼底布满血丝,“股权、房子、学位……全被冻结。姚院那边也收到举报,说我涉嫌学术不端,暂停直博。”
沈星渡心脏揪紧,却强撑笑意:“我还有奖学金,还有兼职,我可以——”
“拿什么可以?”少年声音陡然拔高,又倏地低下去,“学费、诉讼费、十个亿的债务缺口?沈星渡,你别天真。”
他站起身,背脊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却硬撑着挺直:“我不想拖累你。”
雪风卷着白幡,沈星渡跪在原地,伸手去拉他袖口:“陆执,你说过将来要娶我,我当真了。”
少年指尖一颤,缓慢却坚决地拨开她的手:“那只是个孩子的承诺。”
雪地长跪
沈星渡被赶出老宅,铁门在身后“咣当”合上。雪深及踝,她却不走,直挺挺跪在门前,背脊笔直如剑。
“陆执,我等你。”她声音不高,却在雪夜传得很远,“一年也好,十年也好,我沈星渡认的人,不会改。”
雪越下越大,很快覆满她肩头发顶。膝盖由疼到麻,再到失去知觉,她却一动不动,像雪地里一尊孤峭的小雕像。
二楼窗帘动了动,少年站在阴影里,指节因攥紧窗棂而发白。老郑看不下去,哽咽劝:“少爷,让沈小姐进来吧,这么下去会出人命。”
陆执垂眼,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能害她。”
“您真舍得?”
少年没回答,只转身,背脊抵墙缓缓滑坐,额头埋进臂弯。窗外雪片砸在玻璃,像无数细小的质问。他想起十三岁那个雨夜,她递给他青柠,说“酸也给你,甜也给你”;想起高考完的天台,她扑进他怀里,风筝线断了还笑得比月光亮。如今,他亲手把她推出去,推得比任何一次都远。
晕厥
凌晨三点,体温计跌破三十五度。沈星渡眼前一阵阵发黑,雪幕出现重影,却死死咬住下唇。意识消散前,她看见铁门被猛地撞开,少年踉跄奔来,雪粒在他身后扬起一片白雾。
“沈星渡!”
陆执跪地,把她抱进怀里,掌心触到她冰凉的脸,呼吸几乎停滞。老郑递来毛毯,少年却扯开羽绒服,把人裹进自己怀里,颤声哄:“没事了,我在这儿。”
沈星渡艰难睁眼,手指抓住他衣领,声音低得只剩气音:“陆执……我认的人……死也不改。”
少年眼眶血红,低头吻住她冰凉的额,一滴泪砸在她睫毛:“我改,我什么都改……你别睡。”
余温
医院急诊,低温症加急性关节炎。沈星渡在病房醒来,第一眼看见少年趴在床沿,黑发凌乱,后颈棘突分明。她伸手,指尖触到他干裂的唇。
陆执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纵横,却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轻:“醒了?”
“嗯。”她声音沙哑,却先弯起眼睛,“你哭过。”
少年没否认,只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额头抵在她掌心:“沈星渡,我答应你——”
“什么?”
“一起扛。”他声音低哑,却一字一顿,“债务、诉讼、学位、未来……我再也不逃。”
窗外雪停了,朝阳从云层探出头,照在两人交握的指尖,像给世界镀上一层淡金色的釉。
尾声
然而,命运从不因誓言心软。
病房门被推开,律师团鱼贯而入,递上厚厚一叠文件——
【陆氏破产重整申请书】
【个人无限连带责任担保】
【债权转让通知书:华茂信托已将全部债权低价转售予——许氏地产】
为首的男人西装笔挺,声音公式化:“陆先生,许小姐愿意以个人名义注资,条件是按约履行婚约。”
沈星渡与陆执十指相扣的手,在文件上被迫松开。
雪后初晴,却有人提前布好了下一个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