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一段颠簸的路面,公文包在姜姝膝上轻轻一跳。她伸手按住拉链扣,指腹触到内层夹袋里那张刚换上的SIM卡,还带着体温。
半小时前,她把李婷安在前台,又让安保部更新了权限系统。现在,公司内部的耳目应该已经断了线。但她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让司机绕道城西。后视镜里,一辆灰色电动车跟了三个路口,在岔道口拐向菜市场。她没再回头。
临时指挥点是一间废弃的物业值班室,藏在老小区地下车库角落。门锁换了三道,墙上装着信号屏蔽器。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拔掉备用手机的电池,只留下一支录音笔插在插座旁,作为触发式监听装置。
私家侦探来得比约定早了七分钟。他站在门口没动,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拎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姜姝扫了一眼他的鞋底——沾着泥,但不是最近下雨带出的那种湿泥,更像是干燥的褐土,混着细碎石粒。
“东西齐了。”他说,声音压得很低,“瑞士账户最终持有人叫林恪,五十二岁,籍贯福建,十年前入籍塞浦路斯。名下有两家空壳公司,一家注册在开曼,叫‘Obsidian Group’。”
姜姝接过文件袋,抽出第一张资料。照片上的人穿着深色西装,站在一艘游艇甲板上,背景是地中海式的白墙建筑。他的左手指节粗大,戴着一枚尾戒,戒面朝外,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蛇缠着枯枝。
“这人三年前销声匿迹,但资金流一直活跃。”侦探继续说,“我查了Obsidian的实际运营记录,它的服务器IP经常连接东南亚一处地下中转站,和去年国际灵能走私案里的黑市交易网重合度很高。”
姜姝翻到下一页。三笔转账记录被红笔圈出,金额分别是八百万、一千两百万、六百五十万,时间间隔恰好一个月。收款方全是同一家离岸基金,用途栏写着“地产投资咨询”。
她忽然想起什么。王振东有一次汇报海外并购项目时,提到某个催账的“影老板”,语气恭敬得反常。当时她以为是地下钱庄的绰号,现在看,那可能根本不是人名,而是组织代号。
“还有这个。”侦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U盘,“他们每个月十五号凌晨两点,会向同一个地理坐标发送一段低频信号,持续四十三分钟。坐标位于南岭山脉深处,附近没有基站,也没有民用设施。”
姜姝接过U盘,指尖微凉。她没插进电脑,只是捏在手里。南岭……她脑中闪过羊皮卷残片上的地图标记,五个灵气节点中有三个分布在那一带。其中一处,正是三个月前爆发集体癔症的小镇。
“Obsidian最近半年在那附近收购了三块地。”她说,“都是荒山,没人要的地皮。”
“但他们付的是现金。”侦探点头,“而且每次交易后不久,当地就会出现异常事件——有人发疯,有人失忆,还有整村人梦见同一个黑影。”
姜姝沉默了几秒。她取出保险柜钥匙,打开角落的铁柜,拿出羊皮卷碎片铺在桌上。用铅笔将三处地产位置标上去,再连上信号发射坐标。五条线交汇的中心点,正好是第五个未被激活的灵气节点。
这不是巧合。
“厉云霆知道多少?”她问。
“他是执行层。”侦探说,“资金走他的名义,但他只负责签字。真正的指令来自海外,通过加密语音传达,代号‘主灯’。”
姜姝冷笑。她一直以为厉云霆是幕后黑手,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提款机,连棋子都算不上,顶多是颗被拧紧的螺丝。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魔影会’的组织?”她问。
侦探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我见过类似的标志。”他翻开文件袋背面,露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某栋废弃工厂的墙壁上,用红漆画着一个环形图案,中间是一只睁开的眼睛,周围缠绕着蛇形纹路。“这是在泰国一处灵能黑市拍到的。据说加入的人要喝血立誓,终身不得背叛。”
姜姝盯着那个图案。它和尾戒上的符号极为相似,只是更复杂。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太专注于家族内部的争斗,忽略了外面这张网早已铺开多年。
她收起所有资料,重新装进文件袋,贴上封条。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侦探。
“尾款。”她说,“接下来我要你做三件事。”
侦探接过信封,没打开。
“第一,继续追踪林恪的二级代理人,想办法拿到他的生物信息。指纹、声纹都可以。”
“第二,查清楚Obsidian在国内的合作方,尤其是医疗、通信、地产领域。”
“第三,找到那个信号接收端的具体位置。不要靠近,只标记坐标。”
侦探点头:“风险不小,加钱。”
“事成之后双倍。”她说,“但你要记住——别碰任何带符文的东西,也别进那些发生过癔症的村子。死人不会说话,但活人会暴露行踪。”
他笑了笑,眼角的疤皱了一下:“我知道分寸。”
送走侦探后,姜姝坐在桌边没动。屏蔽器上的绿灯稳定闪烁,表示外部信号无法穿透。她把U盘放进碎纸机,连同几张打印稿一起绞成粉末。然后从抽屉取出一台老式传真机,拨通一个长期不用的号码。
“审计组今晚开始排查所有海外合作项目。”她对着话筒说,“重点查有没有Obsidian或类似名称的实体介入。动作要慢,别惊动任何人。”
挂断后,她起身走到墙边,撕下一张旧日历。背面早已写满名字和线索,她用红笔划掉几个无关的关联人,最后停在三个名字上:厉天雄、封无涯、沈夜。
她盯着“沈夜”看了很久。蛇形胎记……这个特征太特殊,不可能随便出现在普通人身上。而能操控厉云霆这种级别的人物,又与海外资金链挂钩,说明他在组织里的地位不低。
她拿起笔,在“沈夜”名字外围画了个圈。然后低声说:“你在哪一层?是传令的,还是点火的?”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楼上住户摔了什么东西。她没抬头,只是把传真机的纸卷扯断,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临走前,她检查了一遍房间。监听笔正常运作,电源接头没有松动,门锁完好。她把钥匙放进鞋垫夹层,吹灭台灯。
走出车库时,天色已暗。她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回市区。”
车子启动,驶出小区大门。她靠在座椅上,闭眼片刻。零点还没到,签到能力尚未刷新。但她已经想好明天要做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安全屋发来的简讯:张莉的女儿暂无危险,藏匿地点仍在排查中。
她删掉消息,把手机反扣在腿上。
车行至高架桥中段,路灯一盏盏掠过车厢。她忽然想起U盘里那段信号波形图——频率极低,几乎接近人体脑波的α波段。那种东西,不是用来通讯的。
是用来唤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