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把车停在废弃厂房后方,引擎熄火时发出一声轻颤。她看了眼仪表盘,六点三十七分,天光刚透出灰白,风从半塌的墙缝里钻进来,吹得车内纸屑轻轻翻动。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匿名消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康宁康复中心,城东工业区七号路18号,冷链车今晚三点出发。”
她没再点开重看。
推开车门前,她解下高跟鞋,换上一双黑色作战靴,战术风衣贴身裹紧,面罩拉至鼻梁。昨夜家族聚会上那些话音还在耳边,但此刻已无关紧要。她绕过一堆生锈的钢筋,朝前方那栋低矮建筑靠近——外墙刷着褪色的“康宁”二字,铁门紧闭,四周没有监控探头,也没有保安岗亭,安静得不像医疗机构。
三百米距离,她走得很慢。
晨雾未散,脚下的碎石被踩出细微声响。接近围墙时,她抬手按住砖面,指尖触到一丝异样波动。那不是电流,也不是磁场,而是某种熟悉的压制感——修真界的禁制阵法。她收回手,袖口微扬,一缕灵力悄然渗出,在墙面上划过一道极细的弧线。
蓝光一闪而逝。
果然是活体触发符咒,外层伪装成普通涂料,内里却嵌着血纹锁链。这种手法常见于魔修据点,用来标记入侵者并传讯内部。她退后半步,从腰侧取出一枚冰刃,划破左手食指,将血滴在掌心揉开。嫡系血脉对低阶魔阵有天然压制力,只要不惊动核心阵眼,就能短暂蒙蔽感应。
她贴墙翻入,落地无声。
院内空旷,几辆白色厢车整齐停靠在后门廊下,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识,轮胎边缘沾着湿泥,显然是夜间行驶过的痕迹。她蹲在灌木阴影里观察片刻,确认无人巡逻后,朝主楼侧门移动。门锁是电子磁卡式,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机关藏在门框内侧,需以血液激活契约阵。
她再次割破手指,将血抹在金属接缝处。
“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屋内光线昏暗,走廊铺着深灰色地胶,两侧墙壁每隔五米就贴着一张符箓,呈菱形排列。她屏住呼吸,感知蔓延而出——这些符不是装饰,是感知型预警阵,一旦检测到外来灵力或心跳频率异常,便会立刻启动封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脉搏平稳,体温正常。签到能力还没到零点,现在只能靠自己。
她缓步前行,脚步落在地胶上几乎无音。
走到第三道岔口时,前方传来机械运转声。她贴墙静立,听见远处有推车滑动的声音,还有人低声说话,语速很快,听不清内容。她没贸然前进,而是退回拐角,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是昨晚从医院带出的标签纸复印件,上面写着“B-7”和“03:00转运”。她盯着那串数字,回忆起病患记忆中的金属门刻痕:K.L.
康宁,就是K.L.
她继续向前,走廊尽头是一扇合金门,门旁挂着“档案室”牌子,但锁孔周围泛着淡淡黑气。她伸手试探,果然,门后布有小型封印阵,强行开启会引发警报。她退后一步,正思索破解之法,脑海中忽然一震。
零点到了。
新能力浮现:「魔法破解」。
她闭了眨眼,再睁时,视线已不同。空气中浮现出无数交错的符文脉络,像一张张透明蛛网覆盖在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她看清了——通往档案室的路径上有七处触发点,其中三处连接主控阵眼,其余则通向守卫室。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始拆解。
第一处符文位于门框上方,形如蛇首咬尾。她指尖凝出一丝寒气,轻轻拂过节点,符文黯淡下去。第二处在地面接缝,她用鞋底碾压式擦过,借摩擦热流干扰能量传导。第三处最难,藏在门把手内侧,必须接触才能解除。她咬了下唇,从发间取下一枚银簪,插入锁孔边缘,缓缓旋转。
“咔。”
轻微的松动声。
她迅速拧动把手,推门而入,反手关门。
档案室不大,靠墙立着三个铁柜,柜面贴着编号标签。她直奔中间那个,拉开抽屉——文件夹上赫然印着“实验体K.L.”字样,下方标注日期、性别、注射剂量与反应记录。她抽出一份翻开,纸上密密麻麻写满数据,其中一段被红笔圈出:“第4例聚灵反应成功,脊椎植入共鸣器稳定运行,建议转入二期净化程序。”
她快速拍照,又顺手拔下旁边插着的U盘大小的存储芯片塞进袖袋。正欲离开,脚下突然一沉。
地面瓷砖裂开一道缝隙,符文阵瞬间激活,紫黑色光芒从四角升起。她猛地后跃,但已迟了半步——三道黑影从两侧暗门闪出,身穿黑袍,面部遮覆,手中握着缠满符纸的短杖。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同时抬起手臂,杖尖指向她胸口。
阵法完成。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围困阵,若强行突破会引动更深层埋伏。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目光掠过通风口、灯具、消防箱——所有可能出口都被阵法节点锁定。唯一没被覆盖的是墙角一根老旧管道,外层铁皮剥落,露出一条细缝。
她假装慌乱后退,实则悄悄调动灵力,在掌心凝出一小团寒雾。然后猛然转身,将寒雾拍向最近的一盏顶灯。玻璃炸裂,火花坠落,恰好击中阵法一处薄弱节点。紫光闪烁了一下,出现不到两秒的断层。
她冲了出去。
两名守卫紧追不舍,脚步声在走廊回荡。她拐入右侧通道,发现这里像个迷宫,每条路都长得一模一样。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跑一边用指甲在墙边划痕记路。转过第七个弯时,她终于看到那道裂缝——就在刚才注意到的管道位置。
她抽出冰刃撬开铁栅,钻了进去。
管道狭窄,仅容一人爬行,内壁潮湿滑腻,她手脚并用向前挪动。身后传来撞击声,有人试图闯入。她加快速度,十几米后,前方出现出口格栅。她用冰刃砸开螺丝,翻身滚出,落在一处排水沟旁。冷风扑面而来,她抬头,看见自己已在建筑后方,不远处就是厂区围墙。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右臂包扎处渗出血迹,动作牵扯之下火辣作痛。她没停下,一路奔至停车点,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康复中心的大门依旧紧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车子驶离五十米后,她才敢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
袖中的芯片还在,她拿出来放在腿上。表面有轻微刮痕,但应该没损坏。她试着用手机读取,提示需要专用解码器。她盯着那枚小东西看了几秒,然后放进贴身口袋。
风从车窗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伸手拨了一下,指尖沾到一点血,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裂开的伤口。
她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最角落的位置,熄火,靠在座椅上喘息。体力透支让她太阳穴突突跳动,但她不敢睡。手机显示八点五十二分,距离下次签到还有十三小时八分钟。
她摸出那张标签纸,翻到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她用口红写下几个字:“冷链车三点出发,押送路线未知。”
然后她拿起笔,在下面加了一句:“需要能追踪车辆的人。”
笔尖顿了顿,又补上一行:“不能是公司内部。”
她折好纸条,塞进座椅夹层。
停车场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电梯启动的声音。她没回头去看是谁来了,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将最后一丝残余灵力注入肩部经脉,缓解肌肉僵硬。
下一秒,她听见脚步声停在隔壁车位。
车门打开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窗外。一辆黑色轿车刚刚停下,驾驶座下来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他没往电梯走,反而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没动。
那人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手,冲她比了个手势——拇指划过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