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盯着车窗外那个男人，他站在原地抽烟，烟头的火光在昏暗的停车场里明明灭灭。她没有发动引擎，也没有移开视线。那人吐出一口烟雾，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动作清晰得不容误解——像是刀锋掠过脖颈。
她没动，也没出声。
几秒后，男人掐灭烟，转身走进电梯间。金属门合拢前，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姜姝这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方向盘的手指，右肩的伤口因长时间僵持隐隐发麻。她从副驾翻出医药包，拆开旧纱布，重新清理渗血处。动作很稳，但指尖有些发凉。昨夜闯入康宁康复中心，不仅没拿到完整数据，还暴露了行踪。对方能精准出现在这里，说明她的行动早已被盯上。
她把用过的棉片收进密封袋，塞进座椅夹层。然后取出一部从未登记在名下的手机，开机，插入一张匿名购买的卡。屏幕亮起后，她在本地加密论坛发布信息：高价收购康宁康复中心背景资料及近期冷链车辆调度轨迹，现金结算，不留名。附上一笔小额转账凭证作为信用担保。
发送完毕，她靠在椅背上闭眼三分钟。体力还没恢复，但脑子不能停。标签纸上写的“三点转运”、病患记忆里的“K.L.”字母、黑袍人低语中的“三期”，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正在加速运转的计划。她一个人查不完所有线索，更不可能每晚都硬闯设防严密的据点。
必须找人合作。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私信弹出：“想查康宁？先付全款。”署名是“灰隼”。
她回拨过去，对方接得很快。
“三成定金可以，剩下按情报价值分期付。”她的声音平静，“你要是只想捞一笔跑路，我不拦着，但提醒你一句——你去年替厉氏海外账户洗钱时留下的交易日志，现在在我手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从哪弄到的？”
“不重要。”她说，“我要的是信息，不是试探。你能查到什么，我给多少钱。但如果发现你在敷衍，或者试图反向追踪我，那份日志就会出现在经侦支队的邮箱里。”
又一阵停顿。接着，对方换了语气：“我可以查法人关联和资金流向，但运输路线需要时间。另外，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对这家康复中心感兴趣。”
“不需要你知道原因。”她说，“你只管挖，别问。”
通话结束。她将手机倒扣在腿上，等。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她换了个地下车库停留，中途补了一次油，买了些干粮和饮用水。期间手机收到三次试探性消息，都被她冷处理。直到凌晨一点十七分，灰隼发来第一份报告：冷链车所属公司名为“恒通物流”，注册地址为空置厂房，法人代表身份证信息伪造，实际为壳公司。
内容很浅，几乎等于没查。
她回电，语气依旧平稳：“你说漏了一条线。我在医院听到过‘K.L.’这个代号，你应该也见过相关记录。”
“……确实有条支线没展开。”对方终于承认，“康宁中心的实际控制人，往上追溯三级股权结构，最终指向一家叫‘新境医疗基金会’的境外机构。这家基金会三年前曾资助过一个跨国医学实验项目，后来因伦理争议被叫停。”
“实验内容是什么？”
“神经信号与生物磁场共振研究。”他说，“档案编号NEX-09，申请材料里提到‘激活人体潜在能量通道’。”
姜姝握紧了手机。
这不是普通的非法实验，而是冲着聚灵反应去的。魔影会已经在系统性筛选适配者，甚至可能已经开始批量植入共鸣器。
“继续追基金会的资金来源和人员往来。”她说，“尤其是最近三个月内，有没有高层进出国内。”
“这得加钱。”
“完成下一步再付双倍。”
挂断后，她把信息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写下“新境医疗基金会”几个字，画了条横线连向“康宁康复中心”，又在旁边标注“NEX-09”。纸面看起来单薄，但这已经是目前最清晰的链条。
她合上本子，塞进风衣内袋。窗外天色微亮，短租公寓的窗帘拉得很严，床边桌上摆着一杯凉透的速溶咖啡。这是她今早搬进来的新落脚点，离市区远，楼道老旧，监控稀疏，适合暂时藏身。
上午九点二十三分，灰隼再次联系她，发来一段补充资料：新境医疗基金会的两名董事曾在五年前参与过一场秘密研讨会，主题为“非传统能量源在临床治疗中的应用”。会议记录虽已销毁，但参会名单通过学术数据库残留信息被还原，其中一人曾公开发表论文，探讨“特定血脉个体对高维能量的响应特性”。
姜姝盯着最后这句话看了很久。
特定血脉……嫡系。
他们早就盯上了姜家的人。
她打印出所有文件，按时间顺序整理好，放进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封面写上“魔影会关联图谱”。然后从包里取出那枚从档案室带出的芯片，放在桌角。它仍然无法读取，但至少证明了内部存在可提取的数据节点。只要找到对应的设备或接口，就能打开缺口。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道缝隙。晨风吹进来，带着城市边缘特有的尘土味。楼下街道安静，偶尔有电动车驶过。她不知道灰隼是否可信，也不知道这份情报有多少水分，但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单打独斗走不通。敌人不止藏在暗处，还在织网。她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能在她无法现身的地方替她探路的人。
哪怕这个人唯利是图。
手机再次震动。灰隼发来一条新消息：“查到了冷链车最近一次出发后的行车轨迹片段，终点不在市内。正在还原途中监控，预计今晚有结果。”
她回复：“保持进度，别断线。”
放下手机，她检查了一遍门窗锁扣，确认无误后坐下，开始按摩右臂肌肉。伤处不再流血，但活动时仍有牵扯感。她需要休息，但不能睡太久。下一次签到还有六小时，能力未知，必须保持清醒应对突发状况。
她拿起笔，在本子最后一页写下：“追踪持续中，等待路线图。若确认押送目的地，需制定二次潜入方案。”
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合作期暂定七天，超期评估风险。”
这时，楼下传来铁门开启的声音，像是有人推着自行车进出。她立刻停下书写，侧耳倾听。脚步声经过一楼走廊，停顿片刻，然后远离。
她没起身查看。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彩信自动接收。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一辆白色厢车停在偏僻路段，车身一侧印着极小的“恒通”字样，车牌被泥水遮盖，但车顶装载箱边缘露出半截金属铭牌，上面刻着“K.L.-3”。
照片拍摄时间显示为十分钟前。
她盯着那串字母，手指慢慢收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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