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电层的爆炸余波还在耳边回荡，姜姝靠在临时据点的金属门后，左手紧压着右臂内侧。那道黑纹已经蔓延到肘关节，皮肤下像是有细线在缓慢游走。她没说话，只是把从墙上抽出的羊皮卷残片平铺在桌上，指尖微微发颤。
厉云泽摘下护目镜，腕部的金属丝自动缩回护臂。他扫了一眼她的手臂，“你撑不了太久。”
“还行。”她低声说，掌心凝出一层薄霜覆在伤口上，寒气渗入经脉，暂时压制了魔气的扩散。
零点整。
脑海中浮现出一行字：「今日能力：灵识增强（持续24小时）」。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深处泛起一丝微光。这是感知类能力中极难抽中的类型，能让她短暂捕捉到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她俯身靠近残片，指尖轻触“蜕凡”二字的朱砂痕迹。
一股极细微的震感顺着指腹传来。
不是文字本身的力量，而是刻写时残留的灵息轨迹。这种手法她见过——上古阵法师在布阵前会以血为引，将咒文与地脉共鸣，留下只有同源灵力才能感应的“活印”。
“这不是名字。”她忽然开口，“是口诀的第一句。”
厉云泽走近，“什么意思？”
“蜕凡启窍，引地脉之枢。”她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像是从记忆深处打捞出的碎片，“完整的句子应该是这个。这类铭文通常出现在聚灵大阵的起始位，用来唤醒节点。”
他皱眉，“你是说，有人在地下埋了个阵法？”
“不止是埋。”她抬手将残片翻转，指着边缘一道曲折纹路，“你看这走向，像不像断层线？我娘以前提过，老城区下面有三条地质裂带交汇，属于不稳定区域。但修真界有个说法——地动之处，灵气最盛。”
他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他们利用断层做能源？”
姜姝点头，目光落在桌角的数据芯片上。这是她从配电层捡到的最后一块完整存储单元。厉云泽接过插进便携终端，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段被加密删除的工程报告。
“防空洞改建项目勘测记录。”他快速浏览，“这里标记了三条活跃断层，交汇点坐标……”他顿住，抬头看向她，“和你刚才说的位置一致。”
姜姝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张旧城地图摊开。两人将勘测图叠加在羊皮卷纹路上，线条严丝合缝地对齐。交汇点正落在一座废弃防空洞上方，而那个位置，曾是民国年间一座道观的原址。
“母亲书房里那幅家祠图……”她喃喃道，“她说‘镇物在祠下’，我一直以为是指祖坟。但现在看，祠堂只是地标，真正的核心在更深处。”
厉云泽盯着地图，“也就是说，整张羊皮卷本来就是地图，被人撕碎分散，防止外人发现阵眼？”
“有人不想让这件事曝光。”她收回视线，“但为什么偏偏今晚有人闯入母亲书房？是在找剩下的部分？还是……确认我们还没拿到全部？”
空气安静了一瞬。
他缓缓道：“如果是后者，说明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追查。”
姜姝没接话，而是从内袋取出一缕灰白夹杂的发丝——姜婉逃离时留下的。她将发丝轻轻放在残片旁边，低声催动一丝灵力探入。
发丝微微颤动，竟与残片上的朱砂同时泛起微弱红光。
“她在共鸣。”她眼神一凛，“她的身体被魔气占据，但血脉里还留着家族印记。这张图……她也能感应到。”
厉云泽眯起眼，“所以她不是完全失控？”
“她是被推出来的。”姜姝收起发丝，“有人用她当诱饵，逼我们现身，顺便试探我们的进度。可惜他们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时候抽中灵识增强。”
她重新坐回桌前，手指划过地图上的交汇点，“阵眼一定在地下三层，原道观祭坛基座的位置。那种地方最容易承接地脉震动，也最适合布置引灵阵。”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毁掉它。”她说得干脆，“厉天雄最近实力暴涨，不可能全靠药物或秘法。唯一的解释，是他接入了外部能量源。而这阵眼，就是他的外挂开关。”
厉云泽沉默片刻，“我们现在过去，等于主动撞进陷阱。你手臂的情况不适合硬碰。”
她抬起手，冰刃在掌心划开一道浅口，血珠刚涌出就被冻结成红色冰粒。“这点伤不影响行动。而且——”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青，“等他们反应过来，守卫只会更多。”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点头，“需要什么装备？”
“电磁干扰器、热成像屏蔽服、还有你上次做的微型爆破装置。”她站起身，把残片和芯片收进贴身暗袋，“我要确保进去之后，能在十分钟内找到主阵枢并摧毁。”
厉云泽转身打开随行箱，取出几个黑色模块组装起来。“干扰器最多撑三分钟，屏蔽服只能防低频扫描。一旦触发高级警戒系统，我们会被立刻锁定。”
“那就三分钟内解决。”她活动了下手腕，袖中冰刃滑入掌心试了试重量，“我不需要全身而退，只要打断能量传输就行。”
他停下动作，看着她，“你确定这不是报复？为了姜婉？”
她眼神没变，“如果我只是为了报仇，早就冲去厉家了。但现在我在做事，不是泄愤。”
他又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调试设备。
房间里只剩下仪器启动的轻微嗡鸣。
姜姝走到角落的镜子前，拉高袖子检查手臂。黑纹比之前更深了些，边缘开始分叉，像树根一样往肩胛延伸。她咬牙，再次凝霜覆盖，疼痛让她额角渗出汗珠。
“还剩七小时。”她低声说，“能力不会提前失效，我能撑到任务结束。”
厉云泽走过来，递给她一支注射剂，“这是我改良过的阻断剂，能延缓异种能量渗透。副作用是心跳加快，体温升高，可能会引起误判。”
她接过，直接扎进手臂外侧。
药液推进的瞬间，胸口像被火燎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
“准备好了？”他问。
“嗯。”她把空管丢进垃圾桶，“等天黑。”
他点头，开始最后检查装备。
姜姝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高楼林立的轮廓。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她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她转身，“帮我查一个人。”
“谁？”
“王振东。”她说，“他女儿最近有没有异常行踪？我记得他总提到孩子在国外读书。”
厉云泽愣了一下，“这时候你还关心他？”
“他背叛过我，也救过我。”她声音很轻，“但他女儿是无辜的。如果‘深海’真的牵涉其中，他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他没多问，打开终端调取资料。
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条跨境通话记录——三天前，王振东接到一个来自东南亚某国的加密电话，通话时长四十七秒。随后，他名下一处隐秘账户被激活，转入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
“付款方匿名。”厉云泽皱眉，“但IP跳转路径最终指向海外卫星链路，和‘蝰蛇’常用通道一致。”
姜姝盯着那串数字，忽然道：“告诉他女儿，立刻换身份，别回家。”
“你不怕这是圈套？”
“怕。”她直视着他，“但我更怕她变成第二个姜婉。”
厉云泽没再说话，迅速编辑了一条加密信息发送出去。
屋内恢复安静。
姜姝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灵识仍在持续感应残片的波动，那种微弱的震感越来越清晰，仿佛地下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被唤醒。
或者，被终结。
厉云泽收拾好最后一个模块，抬头看她，“晚上行动，我陪你下去。”
她睁开眼，“你不用去。”
“我不是在请示。”他把盾牌扣在背上，“上次你说信我到明天零点。现在还没到。”
她看着他，终于轻轻点头。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各自整理着即将用上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厉云泽忽然抬头，看向终端屏幕。
“防空洞入口的监控画面刚被调取过。”他声音沉下来，“一分钟前，有人远程访问了三年内的所有进出记录。”
姜姝猛地睁眼。
“不是我们的人。”他说。
她抓起外套，“他们开始清场了。”
“那我们得提前。”
他拎起装备包，拉开门。
冷风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片，转身迈出门槛。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拐过转角时，她的左手突然抽搐了一下，那道黑纹在衣袖下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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