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的左手还在抽搐，衣袖下的黑纹像活物般蠕动。她靠在墙边没有动，指尖压着冰刃边缘，冷意顺着掌心蔓延上去，把那股烧灼感暂时压住。
厉云泽正把最后一个模块装进背包，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他没说话，只是走过去从箱底取出一支新剂型，递过来：“这次是双层阻隔，能撑得更久。”
她接过，直接扎进肩侧。药液推进时胸口一紧，像是有根铁线从内里勒过肋骨，但她没皱眉，只缓缓吐出一口气。
“监控的事不对。”她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我们才刚锁定位置，对方就调取记录，反应太快了。”
厉云泽已经重新接入终端，调出城市安防后台的日志流。画面快速滚动，直到他在一条加密指令上停住——那是三小时前发布的守卫轮换令，签发权限属于厉天雄私人密钥，可执行路径却绕过了常规服务器，直连地下中继站。
“这不是标准流程。”他说，“有人在用他的身份发令，但操作层级高于安保系统本身。”
姜姝闭眼，灵识顺着羊皮卷残片上的能量轨迹探出。这一次她不再追单一脉络，而是将感知铺开，像筛子一样过滤所有残留波动。很快，她捕捉到一段异常频率——极低，几乎贴着地表游走，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震颤，如同呼吸。
这种节奏她记得。
五百年前封印魔尊那一夜，阵法崩裂前的最后十分钟，就是这种震动从地底传来。不是自然震荡，是人为牵引地脉，让灵气逆流反灌。
“是他。”她睁眼，手指收紧，“那个老东西还活着，而且已经在阵眼布好了局。”
厉云泽盯着她，“你确定？”
“不会有错。”她走到桌前，拿起残片翻转，指着背面一道细如发丝的刻痕，“你看这里，纹路收尾有个微小回旋，这是修真界‘篡阵符’的手法。只有精通阵法逆转的人才会这样落笔。厉天雄不懂这个，他连基础铭文都画不全。”
厉云泽立刻调出过往交集资料。码头交易时那团黑雾的移动轨迹、游乐园陷阱启动前的空间扭曲波段、还有姜婉被附身后攻击节奏的变化——三条数据线并列对比，最终汇聚在一个峰值点上。
“同一种频率。”他低声说，“他在用神识远程操控局势，不只是影响一个人，而是在引导整个布局走向。”
房间里安静下来。
姜姝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防空洞结构图。原道观祭坛的位置标着红圈，下方是三条断层交汇点。如果封无涯真的在利用地脉蓄能，那么现在毁阵，等于是强行切断高压电流——爆炸不可避免，冲击波会波及整片老城区。
“他希望我们动手。”她说，“越快越好。只要我们触发反噬机制，灵气暴涌，就能激活埋在其他节点的连锁阵法。”
“所以他故意让我们找到线索？”厉云泽皱眉，“连姜婉的出现，也可能是他安排的？”
“她不是棋子，是信号。”姜姝收回手，“他要确认我们有没有能力看懂这张图。现在他知道我们可以，所以开始加码。”
厉云泽沉默片刻，打开设备箱，取出一架微型探测机。碳纤维机身，折叠螺旋桨，热成像屏蔽涂层。“我可以先派它进去，采集内部结界频率。只要拿到波段参数，就能模拟运转信号，制造假象。”
“让他以为系统还在控制中。”她接话，“争取时间。”
“不止。”他一边调试一边说，“我还能在爆破装置上做手脚。设三个延迟诱饵，分别在不同区域释放微量能量脉冲。他们监测到异常，会误判主攻方向，把守卫调去错误位置。”
姜姝点头，“路线也要改。原计划从西侧入口突入太明显，现在他们肯定等着我们撞上去。”
“地下水道。”厉云泽指向地图边缘，“有一条废弃排水管通往地下二层维修通道，常年渗水，监控盲区。只要避开两处压力感应带，就能悄无声息接近核心区。”
“我去。”她说。
“我知道。”他没争，只是把一副轻型护甲递给她，“穿上。里面湿度高，会影响灵力传导效率。”
她接过，解开外套开始换装。动作很稳，但当她抬起右臂时，袖口滑落，露出那段已延伸至肩胛的黑纹。皮肤表面浮起一层细密霜花，那是她不断用寒气压制的结果。
厉云泽看了一眼，没多问，转身继续检查装备。
几分钟后，探测机完成校准，进入待命状态。厉云泽将它放入发射筒，连接遥控程序。“等天黑后半小时放出，预计飞行八分钟到达目标区域上方。如果顺利，二十分钟内能传回初步数据。”
“足够了。”姜姝拉好护甲拉链，重新把冰刃藏进袖中，“在这之前，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
“没人会来。”他合上设备箱，“王振东那边我已经处理完。信息发出去了，她会收到警告。”
姜姝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高楼轮廓。阳光刺眼，照得玻璃幕墙一片白亮。她眯了下眼，忽然想起什么。
“等等。”她转身，“那份跨境通话记录，是谁发起的？”
厉云泽回头，“你不是说别管了吗？”
“我只是不想分心。”她走近，“但现在我想知道。那个电话，是从哪里打给王振东的？”
他重新调出数据，放大加密链路源头。IP经过多重跳转，最终定位在一个境外卫星节点，但注册信息显示，该频道三年前已被某科研机构注销。
“空号在用。”他说，“说明背后有人长期占用废弃信道，专门用来传递隐秘消息。”
姜姝盯着屏幕，忽然伸手按住终端边缘。她的灵识还在持续扫描羊皮卷，而就在刚才，那股熟悉的低频震动又出现了——比之前清晰了一点，像是从更深的地底传来。
这一次，震动中有杂音。
她闭眼集中精神，将感知聚焦在那串微弱波动上。几秒后，她听清了。
不是单纯的频率震荡。
是节奏。
一个极其缓慢的敲击声，隔着遥远距离，一下，又一下，落在某种硬质物体上。
她猛地睁眼。
厉云泽察觉异样，“怎么了？”
“有人在敲。”她说，“用指节，敲一根金属柱。”
“什么金属柱？”
“不知道。”她摇头，“但那个节奏……我在母亲留下的笔记里见过。她说，古修者布阵时，会用特定节拍校准灵力共振。每种长老都有自己的习惯动作。”
厉云泽立刻翻找资料库，输入几种可能的节奏模式。当第三组波形匹配成功时，屏幕上跳出一段标注：【魔修·封无涯】——惯用骷髅杖为节律器，布阵时以指节轻叩杖首，节奏特征为三短一长，间隔固定。
正是她感知到的那个频率。
“他在那里。”她声音冷了下来，“不在幕后，就在阵眼附近。他一直在监听我们的进展。”
厉云泽关掉屏幕，拎起背包，“那就别让他等太久。”
“不。”她拦住他，“现在不能去。他想让我们急着动手，我们就偏不。”
她走到地图前，指尖落在排水管入口处，“按原计划准备，但行动时间推迟到凌晨一点。那时候守卫换岗间隙最长，而且——”她顿了顿，“他的神识会有短暂衰减期。”
“你怎么知道？”
“因为每次敲击之后，震动都会停十二秒。”她说，“那是他在调息。每隔七分钟一次，规律不变。说明他的依附体承受不住长时间操控，需要缓冲。”
厉云泽看着她，“所以你是打算……等他闭眼的时候，再动手？”
“不是闭眼。”她嘴角微扬，“是断气的那一瞬。”
两人重新规划路线与时间节点。新的方案更慢，更谨慎，但也更致命。他们不再追求速战速决，而是要把主动权一点点夺回来。
姜姝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羊皮卷残片贴身收好。她抬起手，寒霜再次覆盖黑纹。疼痛仍在，但可控。
厉云泽背上盾牌，确认通讯频道畅通。
“等探测机出发。”他说，“我们还有时间休息。”
她没应，只是站在桌边，盯着终端屏幕。那股震动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她知道，刚才那十二秒的寂静，不是休止。
是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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