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铁钎从眉心刺入，在识海中疯狂搅动。云琉璃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剧痛。
过度催动轮回镜的代价，远比她预想的要严重。
那面古朴的镜子在她识海中缓缓旋转，光芒黯淡得几乎熄灭，镜身甚至显得有些透明虚幻。每一次微不可查的震颤，都换来她一阵抑制不住的痉挛。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对抗着那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反噬。
不能晕过去。
晕过去，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消耗。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从贴身的里衣撕下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浸了冷水，敷在额头上。冰冷的刺激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原身的记忆碎片在疼痛中翻涌——那个怯懦的女孩，是如何在灵根被毁后，靠着每月那点微薄的、还时常被克扣的份例，挣扎求存。那三枚铜板，那半块干硬的窝头… …
“呵…”她发出一声气音般的冷笑，带着无尽的嘲讽，不知是对这命运，还是对从前那个天真愚蠢的自己。
叶尘，白芊芊。他们如今在宗门内风光无限，受尽追捧，可有人还记得，他们脚下踩着的，是她云琉璃的尸骨？
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抽痛。但这痛楚，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她需要力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目光落在屋角那几株蔫头耷脑、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凝神草上——这是她昨日耗尽最后三枚铜板，从坊市一个角落摊位买来的，品相最差、药效几近于无的边角料。
若是前世，这种垃圾连当柴烧她都嫌烟火气太重。
可现在… …
她挣扎着爬过去，将那些干枯的草叶捡起来，甚至小心地将散落的碎屑也拢在一起。
没有丹炉，没有地火，甚至没有像样的容器。
她找出一只边缘豁口的破碗，将凝神草揉碎了放进去，又倒入少许清水。指尖凝起一丝微弱得可怜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点在碗沿。
碗中的清水微微荡漾起来，温度逐渐升高，细密的气泡从底部冒出。蔫黄的草叶在水中翻滚，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闻不到的清苦气息缓缓逸出。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只是这样最简单的药力激发，几乎抽干了她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
但她没有停下。指尖颤抖着，却稳定地维持着那缕微弱的魂力输出，控制着水温，引导着药力缓慢融合。
时间一点点流逝。破碗中的水渐渐熬干，碗底留下一层薄薄的、色泽浑浊的药膏。
成了。
她撤去魂力，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强撑着用手指抹起那点药膏，放入口中。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根炸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味。药效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是眉心那针扎似的剧痛，似乎缓解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杯水车薪。
但足够了。至少证明，这条路走得通。
她盘膝坐好，摒弃杂念，全力运转那粗浅得可怜的引气诀，试图捕捉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滋养干涸的识海，修复那面黯淡的轮回镜。
这是一个缓慢到令人绝望的过程。
直到夜幕降临，星子缀满苍穹，她才缓缓睁开眼。
头痛减轻了些许，轮回镜的光芒依旧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随时会消散。镜身凝实了一点点。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尝试着再次将一丝神识探向镜面。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如同用蛛丝吊着千钧重物，一点点地接触。
嗡… …
镜面泛起极其微弱的涟漪。一幅模糊的画面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意识——不是远处的景象，而是… … 这间屋子过去一段时间内的片段！
画面支离破碎，且消耗巨大：
* 几个外门弟子嚣张地踹门进来，抢走了原身藏起来的几块干粮。
* 管事李猴捏着鼻子进来，扔下繁重的杂役任务。
* 更早一些，原身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绝望地用头撞击墙壁… …
画面戛然而止。轮回镜的光芒再次黯淡，剧烈的抽痛袭来，打断了他的窥探。
云琉璃捂住额头，喘着气，眼底却闪过一抹异彩。
映照过往！
这轮回镜，竟还有如此逆天之能！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消耗也大得难以承受，但这无疑给她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探查真相、寻找线索的可能！
原身灵根被毁，真的只是意外吗？
那些零碎的片段里，似乎… … 缺少了某个关键的时间点… …
她正沉思间，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叫骂声。
“云琉璃！滚出来！”
“妈的，白天让你侥幸跑了，现在看谁还能救你！”
是白天那群人！听声音，人似乎更多了。
云琉璃眸光一冷。真是阴魂不散。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只见白天那个瘦高个带着五六个人，手里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围在了她屋外。为首的瘦高个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更加怨毒。
“砸门！把她拖出来！”瘦高个尖声叫道。
眼看其中一人抬脚就要踹向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
云琉璃心念急转，神识沉入识海，不顾再次袭来的剧痛，狠狠撞向轮回镜！
目标——门外那只白天见过、正在附近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瘸腿野狗！
嗡！
视角陡然切换！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看到了低矮的、满是污秽的地面，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控制！控制这条狗！
她集中全部意志，将那野狗失控的惊恐和攻击欲引导向那群不速之客！
“嗷呜——！”
一声嘶哑的狂吠响起！那条浑身脏污、瘸着一条后腿的野狗不知从哪个角落猛地窜了出来，猩红着眼睛，状若疯狂地扑向那群弟子！
“什么东西！”
“滚开！死狗！”
“啊！它咬我！”
门外顿时一片鸡飞狗跳！野狗疯狂地扑咬，虽然动作笨拙，却悍不畏死，打乱了这群人的阵脚。惨叫声、咒骂声、木棍挥舞的风声乱成一团。
趁此混乱，云琉璃猛地推开后窗——那窗户早已破损，只是虚掩着——用尽全身力气翻了出去，落地一个踉跄，头也不回地扎进浓重的夜色里。
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身后远处的叫骂声和狗吠声渐渐模糊。
她一路跌跌撞撞，凭借白鼠探查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偏僻的角落。
月光下，那枚黯淡的青铜指环半掩在枯草中，正散发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就是它！
她扑过去，一把将指环攥在手心！
就在指尖触碰到指环的瞬间，识海中原本黯淡的轮回镜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吸力！
指环上那微弱的波动如同百川入海，被轮回镜疯狂吞噬！
指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腐朽，最终“咔嚓”一声，在她掌心碎裂成一撮铜粉。
而轮回镜… …
镜身的光芒稳定了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凝实了一分！那股时刻缠绕的剧烈头痛，也减轻了不少！
这指环… … 竟能补充轮回镜的消耗？
云琉璃心中剧震！她看着掌心那撮粉末，又“内视”着识海中那面似乎“吃饱喝足”、缓缓旋转的古镜。
一条前所未有的、能快速恢复甚至壮大轮回镜的道路，似乎在她眼前展开！
她需要更多… … 更多这样的“食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似乎有人朝着这个方向搜寻过来。
云琉璃眼神一凛，立刻收敛气息，将自己缩进更深的阴影里，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另一个方向潜去。
狩猎的方向，或许该变一变了。
不再只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 … 喂饱她最大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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