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定在一周后，星熠传媒的三层试镜室。苏玥提前三天就把剧本片段翻得卷了边——纸上画满了红色批注，“沈清漪登台时，台步要‘飘’但脚腕要‘沉’，像踩在云里却扎根在戏台”“放弃戏服时，手指要捏紧衣角，是舍不得不是不甘”，连角色哭时该掉几滴眼泪、掉在哪个位置，她都在速写本上画了小图。
为了练京剧台步，她找武术队的朋友借了副三斤重的沙袋，绑在脚腕上练“云步”——每天早晚各一小时，从出租屋走到地铁站，踩着地砖缝练“一步三颤”的柔，又对着镜子扎马步练“稳”，把古典舞的提沉、武术的扎桩和京剧的台步揉在一块儿。练到第三天，脚腕磨出了红印，她贴块创可贴接着练，嘴里还叨叨着沈清漪的台词：“这戏台啊，是我的命，可家人的命，比戏台重。”
试镜当天，苏玥没穿花哨的衣服，就穿了件素白的连衣裙，头发松松挽成个低髻——像极了剧本里沈清漪平日的样子。走进试镜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五个人：陈默导演坐在中间，旁边是选角导演和两个副导演，林薇站在角落，冲她悄悄点了点头。
试镜的顺序是抽号，苏玥抽了12号。前面的姑娘们一个个进去，出来时不是垂着头就是皱着眉——有个学舞蹈的姑娘，身段软得像水，可跳台步时总少点劲儿，陈默皱着眉问“你这台步，像没扎根的草，沈清漪是名角，不是刚学戏的小丫头”；还有个姑娘哭戏演得猛，一上来就嚎啕大哭，选角导演没等她演完就摆手：“太浮了，沈清漪的哭是闷在心里的，不是喊出来的。”
苏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没看手机，闭着眼默念台词——脚腕上的沙袋还没摘，她轻轻踮了踮脚，感受着重心往下沉的力道，脑子里过着待会儿的动作：先走一段台步，再演“沈清漪烧毁戏服”的哭戏片段。
“12号，苏玥。”
她睁开眼，站起身时顺手帮旁边掉了剧本的姑娘捡了起来，轻声说“别慌”，才推门进去。
“坐。”陈默抬眼看她，目光扫过她的脚腕——沙袋没摘，裤腿下隐约能看见红印，他没说话，指了指试镜室中央的空地，“先走段台步，就按你理解的沈清漪来。”
苏玥点点头，走到空地中央，深吸一口气。没有音乐，她自己在心里数着拍子，脚腕轻轻一旋，先迈左脚——不是纯粹的京剧台步“撇着走”，而是脚跟先落地，脚掌再碾过去，带着古典舞“提沉”的柔；走第二步时，膝盖微颤，却没晃，是扎马步练出来的稳；走到试镜桌前，她轻轻转身，水袖（试镜室备了简易的白色水袖）在身后划了个弧，收袖时手腕猛地一扣，袖角“啪”地贴在腰侧——那股劲儿，不是舞蹈的软，是武术收拳的脆。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陈默原本皱着的眉慢慢松开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停。你这台步，有点意思——谁教你的？”
“自己琢磨的，”苏玥站直了，语气坦诚，“我学过古典舞，也练过武术，就想着沈清漪是名角，得有舞蹈的柔，可她心里有劲儿，又得有武术的稳——您看行不行？”
选角导演眼睛亮了，凑到陈默耳边小声说：“比前面几个都贴！她这步走得，既有戏味，又有骨气，就是沈清漪那股‘外柔内刚’的劲儿！”
陈默没接话，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件戏服（道具组准备的简易戏袍）：“行，那来哭戏片段——就演沈清漪把戏服叠好，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登台那段。”
苏玥走到戏服前，手指先碰了碰戏袍的领口——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像在摸什么宝贝。她慢慢拿起戏服，先理平袖口的褶皱，再对折，叠得方方正正，动作慢得像在数每一根线头。叠到第三下时，她的肩膀忽然轻轻颤了一下——不是猛地抖，是像被风吹了一下似的，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接着，她的头慢慢低下去，下巴抵在叠好的戏服上。几秒钟后，一滴眼泪“啪”地掉在戏袍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没抬头，也没哭出声，只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那滴眼泪——不是擦，是舍不得，像在蹭掉戏服上的灰。
又过了两秒，第二滴眼泪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终于抬起头，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可没嚎啕，也没抽噎，就那么看着陈默，嘴角轻轻往下撇了撇，像个丢了糖的孩子，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那眼神里，有舍不得戏台的疼，有护着家人的刚，还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全揉在一块儿，撞得人心里发紧。
“停。”陈默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哑了点。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才看向苏玥，“你刚才哭的时候，为什么要蹭那滴眼泪？”
苏玥放下戏服，指尖还沾着戏袍的布料屑，轻声说：“沈清漪把戏服当命，她觉得眼泪掉在戏服上，是脏了它——可她又忍不住哭，只能偷偷蹭掉，像在跟戏台道歉。”
这话一出口，试镜室里静了两秒。选角导演率先拍了下手：“好！这细节抓得准！我看剧本的时候就想，沈清漪对戏服的感情不一般，你这一下，全演出来了！”
陈默没拍掌，却站起身，走到苏玥面前，上下打量她：“你这哭戏，不是挤出来的——是从心里漫上来的。你怎么琢磨的？”
“我想了沈清漪的一辈子，”苏玥没怯场，眼神直对着陈默，“她从五岁学戏，到二十岁成角，戏台就是她的全世界。现在要放弃，不是不乐意，是没办法——就像我要是突然不能跳舞了，我也会这么哭，不是怨，是疼。”
她没说的是，前晚她对着镜子练了十遍哭戏——一开始哭得太猛，像吵架；后来又太淡，像没感情。直到她想起大二那年，因为练“点翻”摔断了手腕，医生说要歇三个月不能跳舞，她抱着舞鞋坐在地上，就是这么哭的——没声音，就掉眼泪，疼得慌却又不敢喊。
陈默听完，忽然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行，这角色，给你了。”
苏玥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两个梨涡，眼睛亮得像有光：“谢谢陈导！我肯定好好练，不辜负您！”
“不用谢我，”陈默摆手，“是你自己挣的——你这身段，你这眼神，比我想象中更贴沈清漪。回去再把全剧本看看，下周进组围读。”
走出试镜室时，林薇早等在门口，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激动：“成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刚才陈导跟我发消息，说‘这姑娘是块演戏的料，捡着宝了’！”
苏玥点头，抬手摸了摸脚腕上的沙袋——红印还在，可一点都不疼了。她掏出手机，给白鹿发了条语音，语气里藏不住的开心：“鹿鹿，试镜过了！陈导说这角色给我了！”
没几秒，白鹿的语音炸过来，嗓门大得差点震破听筒：“我就知道你可以！苏玥你太牛了！晚上请你吃火锅！庆祝你拿下第一个角色！”
苏玥靠在走廊的墙上，听着白鹿的声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沈清漪站在戏台上的样子，水袖飘得老高，眼神亮得像戏台的灯。她掏出笔，在旁边添了行字：“沈清漪，我陪你走这段路。”
走廊的窗户对着外面的天，蓝得透亮。苏玥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她演员路的第一步——和练舞一样，每一步都得踩实了，才能走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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