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和王倩的关系，在那种别扭的互动中，倒是真的渐渐升温。王倩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来画巷的频率明显高了，有时还会“顺便”给李阳带点零食饮料。李阳更是把王倩的话当圣旨，傻呵呵地乐在其中。四人偶尔还会一起吃饭，气氛比第一次自然了许多。
日子就这么看似平静地流淌着，像画巷里那条四季不断的细小水流，悄无声息地漫过青石板。
直到那天下午。
祁天正在作画，江念坐在不远处看书。李阳匆匆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低声对祁天说：“天哥，那边来人了，说……想跟你谈谈‘规矩’的事。”
祁天画笔一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放下笔，对江念说：“你先回去。”
江念合上书，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祁天语气不容置疑，“听话，先回学校。”
江念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又看看一脸紧张的李阳，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那……你自己小心。”
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巷口走。
祁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对李阳说：“让他们到老地方。”
李阳担忧地说：“天哥，他们这次来了不少人，怕是来者不善。”
祁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收拾好画具，刚站起身，巷子两头突然涌进来七八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手里提着棍棒，为首的是个刀疤脸，一脸凶相。
“祁天，哥儿几个找你聊聊，走那么急干嘛？”刀疤脸阴阳怪气地说。
祁天把画架往身后挪了挪，挡在那些画稿前，目光扫过围上来的人，声音沉稳：“换个地方说话，别吓着街坊。”
“吓着？”刀疤脸嗤笑一声，“今天就是来给你立立规矩的！兄弟们，给我……”
他话音未落，突然，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江念，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从巷口又跑了回来，脸上毫无血色，显然是看到了这边的阵仗，不放心又折返。
“祁天！”
几乎在同一时间，刀疤脸身后一个急于表现的马仔，抡起手中的钢管，就朝着祁天的后脑狠狠砸去！
祁天注意力大部分在刀疤脸和正面的威胁上，对侧后方的偷袭有所察觉，但已然来不及完全避开！
“小心！”
一声惊呼，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祁天！
是江念。
“砰！”
沉闷的响声。
钢管重重地砸在了江念瘦弱的背脊上。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就像一只断翅的蝴蝶，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从口中涌出，溅在了祁天身侧那幅还未画完的画稿上——那上面，用淡彩勾勒着合欢花模糊的轮廓，此刻，被刺目的鲜红迅速浸染、覆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了。
祁天眼睁睁看着那抹鲜红在画稿上洇开，像一朵诡异而残酷的花骤然绽放。他耳边是嗡鸣声，世界所有的嘈杂都褪去，只剩下江念身体倒地时那一声闷响，和李阳目眦欲裂的嘶吼：“江念——！”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那个软倒下来的、轻飘飘的身体。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江念的脸白得像纸，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血沫涌出来。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涣散地望着他，里面映着他瞬间扭曲的面容。
“江念……江念！”祁天的声音是破碎的，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试图用手去捂她背后的伤口，可那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
“*！找死！”刀疤脸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脸色变了几变，啐了一口，带着手下就想溜。
“***！一个都别想跑！”李阳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红着眼睛抄起墙角的木棍就冲了上去，和那几个混混扭打在一起。祁天迅速上前抓住马仔的手，往下用力一掰，咣当，钢管掉落，祁天一脚踢起，迅速制服刀疤男和他的马仔。巷子里的其他住户也被惊动了，有人尖叫，有人报警，有人拿着家伙出来帮忙，场面一片混乱。
祁天慌忙回到江念身边，他紧紧抱着江念，试图用手掌压住那个不断流失生命的伤口，可那温热粘稠的液体还是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溢出。他低下头，脸颊贴着江念冰凉的额头，一遍遍地、徒劳地喊着她的名字。
“坚持住……救护车……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命令。
江念的瞳孔已经开始散大，但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碰到了祁天沾满鲜血的手。她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一个未完成的微笑。
然后，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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