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馆的展柜前,总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们踮着脚,指着那两个并排的木盒,听讲解员说那个关于蓝布褂子和贝壳的故事。妹妹成了这里的志愿讲解员,每次讲到“奶奶用盐粒摆贝壳”时,总会指着展柜玻璃上的反光——那里常常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像在跟着她的声音点头。
这天,一个外地来的小女孩指着展柜里的铜钥匙问:“这钥匙能打开海里的门吗?”
妹妹笑了,从口袋里掏出片旋螺壳:“能啊。你听,壳里的声音就是海浪在开门呢。”她把贝壳递给小女孩,贝壳内壁的虹彩里,突然映出个梳冲天辫的身影,正举着贝壳冲她们笑。
小女孩吓得缩回手,妹妹却轻轻按住她的肩:“别怕,是小哥哥在打招呼呢。”
话音刚落,展柜里的账本突然“哗啦”翻到最后一页,画着贝壳的那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指纹,沾着几粒盐,像刚被人按上去的。
闭馆后,妹妹在展柜旁发现了片新贝壳,壳上用红泥画了个箭头,指向海边。她沿着箭头的方向走到贝壳滩,潮水刚退,沙地上用盐粒拼出个巨大的“谢”字,字的中心摆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贝壳,每个壳上都刻着个小小的“笑”。
“是给孩子们的吗?”妹妹蹲下身,刚要伸手去拿,竹篮突然随着涨潮的海水漂起来,像艘小小的船,往深海驶去。浪花卷着贝壳溅上岸,落在她脚边,壳里的盐粒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星星。
回到民俗馆时,她看见展柜的玻璃上多了道水痕,像谁的手指划过,水痕干了之后,留下层薄薄的盐霜,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那年冬天,民俗馆举办“贝壳寄情”活动,让孩子们把心愿写在贝壳上,埋进贝壳滩的螺旋中心。妹妹负责收集贝壳,发现有个小男孩的贝壳上写着:“希望奶奶的腿疼快点好。”贝壳背面沾着根蓝布丝,和她木盒上的那圈一模一样。
活动结束的深夜,她梦见自己站在夜课教室里,穿蓝布褂子的老人正往孩子们的贝壳上撒盐,嘴里念叨着:“撒点盐,心愿就咸咸的,海就听得见了。”梳冲天辫的孩子在旁边帮忙,把撒好盐的贝壳一个个摆进竹篮,篮子里飘出淡淡的艾草香。
醒来时,窗台上的旋螺壳里多了些盐,盐粒间嵌着片干海草,像封信。妹妹知道,这是他们在说“都收到了”。
开春后,小男孩跑来民俗馆,举着贝壳雀跃地说:“奶奶的腿真的好了!她说要谢谢海里的老奶奶!”他的贝壳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浅浅的手印,像被人轻轻摸过。
妹妹把这个故事讲给每个来参观的孩子听。孩子们听完,总会往展柜里的木盒放片贝壳,说要给海里的奶奶和小哥哥留作纪念。木盒很快就满了,馆长又添了个新盒,标签上写着“未完的故事”。
而那间藏在时光褶皱里的夜课教室,此刻仿佛就坐在贝壳滩的潮声里,青灰的灯光漫过沙滩,漫过民俗馆的窗,漫过每个孩子的笑脸,轻轻说:
“你们的心愿,海都替我们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