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午后的阳光把贝壳滩晒得发烫，妹妹蹲在旋螺壳旁，用树枝在沙上画格子——她在教孩子们玩“跳房子”，格子里摆着不同的贝壳，踩到哪种，就要讲个关于它的小故事。

“这个带孔的海螺，是当年小哥哥用来听海的。”她踩着片扇贝壳，声音脆得像冰块碰撞，“他说海螺里的声音，是海在跟他说悄悄话。”

最小的孩子刚踩到枚夜光螺，突然指着远处的礁石喊：“那是什么在闪？”

众人抬头，只见礁石顶上的草丛里，有片蓝布在晃，阳光透过布面的破洞，在沙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像谁在打暗号。妹妹心里一动，想起昨晚蓝布褂子口袋里的贝壳——那“明天还来”的盐字，原来不是戏言。

她往礁石走，沙粒烫得脚心发疼，却看见蓝布旁边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奇形怪状的贝壳：有的像小扇子，有的像卷起来的海草，最特别的是枚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嵌着粒小石子，像只藏着秘密的眼睛。

“是新送来的‘故事贝’。”妹妹把竹篮往回拎，蓝布被风卷着跟在后头，像条乖巧的尾巴。孩子们围上来抢着看，突然有人发现，那枚透明贝壳的石子上，竟用盐写着个“玩”字。

“是让我们接着玩吗？”孩子们欢呼着散开，把贝壳当玩具抛来抛去，笑声惊飞了礁石上的海鸥。蓝布落在旋螺壳上，被风掀得老高，像在拍手叫好。

傍晚收贝壳时，妹妹发现竹篮底下粘着张海草编的小网，网里兜着三粒圆润的石子，和透明贝壳里的那粒一模一样。她把石子放进木盒，盒里的贝壳突然“叮当”响了一阵，像在数数量。

天边烧起晚霞时，那个弹吉他的年轻人又来了，这次带了把新做的小吉他，琴身嵌着片贝壳，正是之前那枚盐画吉他的贝壳。“木匠说这贝壳能让音色更润，像带着海的潮气。”他拨了个和弦，声音果然比上次更柔和，“给它起名叫‘蓝布’吧。”

话音刚落，旋螺壳上的蓝布突然飘起来，缠在琴颈上，像条会听话的丝带。年轻人笑着拨动琴弦，蓝布就随着调子轻轻晃，木盒里的贝壳们也跟着共振，连沙滩上的盐粒都在微微发颤。

妹妹坐在礁石上，看晚霞把海面染成橘红，看蓝布与琴弦共舞，突然觉得这画面像首活的诗——海是纸，贝壳是字，风是韵脚，而那些藏在盐粒里的惦念，是永远读不完的注解。

夜风吹来时，蓝布从琴颈上滑下来，落在沙滩上，慢慢往海里挪。年轻人收起吉他，发现琴箱里多了枚新贝壳，壳上用海泥画了个音符，旁边还沾着根蓝布丝，像个小小的签名。

“明天见。”他对着海面轻声说，琴箱里的贝壳轻轻应了一声，像句温柔的回响。

妹妹望着蓝布消失在浪里的地方，木盒里的贝壳们安静下来，只有那三粒石子还在轻轻碰撞，像在数着明天的太阳，还有多久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