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柔被送入慎刑司的消息,如同秋日最后一片落叶,在沈府无声地落下,掩盖了所有的不堪与算计。府中下人行走间愈发小心翼翼,看向沈芷薇院落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再无人敢提及二小姐半分。
沈芷薇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每日请安、看书、打理事务,只是周氏待她更多了几分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沈承宗则更加沉默,但将一部分原本由周氏打理、不甚重要的家族产业交到了沈芷薇手中,美其名曰“历练”。
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也是一种新的试探。
沈芷薇坦然接受。她需要资源,需要真正掌握一些力量,而不仅仅是困于后宅方寸之地。她利用前世记忆和系统辅助,对那些铺面田庄的账目、经营方式提出了几条看似微小却切中要害的改进建议,令几个原本有些怠慢的管事刮目相看,不敢再因她年轻而有所欺瞒。
与此同时,墨韵斋的消息也未曾间断。
太子萧玦在沈轻柔事发后,异常沉默。他迅速切割了与沈轻柔的一切关联,仿佛从未有过那些私下赠予和柔情蜜意。但在朝堂上,他对几位与沈承宗政见不合的官员,明显多了几分拉拢和扶持。同时,东宫对沈府的监视并未放松,反而更加隐秘。
他在积蓄力量,也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而萧烬,则在沉寂数日后,开始有了动作。他并未在朝堂上争抢什么,而是以“静养”为名,向皇帝请旨,偶尔可出宫行走。皇帝或许出于一丝补偿心理,或许是为了某种制衡,竟准了。这使得萧烬能够更自由地联络宫外的势力。
这夜,月隐星稀。
沈芷薇正在灯下翻阅一本地理志,窗棂再次被轻轻叩响。
她推开窗,这次飞进来的,不是灰雀,而是一只更为神骏的纯白色鹰隼,眼神锐利,爪上绑着一卷更粗些的竹管。
沈芷薇取下竹管,倒出一张质地更佳的笺纸。上面的字迹依旧锐利,内容却更显重磅:
“太子欲纳吏部王侍郎之女为侧妃,以补沈氏空缺,稳固文官支持。三日后,西山围场秋狩,帝将亲临,乃契机。”
笺纸末尾,依旧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极简的、燃烧的火焰纹样。
沈芷薇瞳孔微缩。王侍郎是太子的舅舅,其女王若兰素有才名,性情温婉,若她入东宫,太子在文官系统中的势力将更加稳固。而西山秋狩,皇帝亲临,确实是展示实力、巩固圣心的好机会。萧烬将此消息告知她,意欲何为?
是提醒她太子将有新助力,让她小心?还是……暗示她,秋狩之上,或许可以做些什么?
她将笺纸凑近灯焰,看着它化为灰烬。
萧烬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更渗透得深。连太子纳妃这等尚未公开的谋划,他都能提前知晓。这只白鹰,也绝非寻常传信工具。
合作者强大,固然是好事,但也意味着风险与不可控性更高。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写下几字:
“已知,静候。”
她将纸条卷好,塞回竹管,系在白鹰腿上。白鹰歪头看了看她,振翅而起,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信息已经传递,态度也已表明。接下来,她要看看,萧烬究竟想在秋狩上,下怎样的一步棋。而她,又该如何在这盘新的棋局中,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秋狩……
她记得,前世这次秋狩,似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太子萧玦在追逐一头白鹿时,坐骑意外受惊,险些坠马,虽未受伤,却在帝前略有失仪。而当时,那头白鹿最后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宗室子弟射中,得了头彩,入了皇帝的眼。
当时只当是意外,如今想来,那白鹿出现得蹊跷,太子马匹受惊更是巧合得过分。
会不会……与萧烬有关?
若真是他的手笔,那前世此时,他就已经在暗中布局,其心机深沉,可见一斑。
这一世,有她的参与,这秋狩,注定不会平静了。
沈芷薇走到窗边,望着西山的方向,眼神深邃。
狩猎场,猎人与猎物的角色,从来都不是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