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记忆碎片在头顶流转，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朱正廷的手还搭在我手腕上，指节发白。他的呼吸声很重，像是刚跑完三千米。
"SYN-01实验体：李小满。"
他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胃里泛起一阵酸水。那些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小时候摔碎校长室玻璃，是他帮我顶的包；初二期中考数学，是我偷偷把答案写在他草稿纸上；高三开学第一天，他塞给我一颗薄荷糖，包装纸到现在还夹在日记本里。
"SYN-02镜像体：朱正廷。"
他松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光尘。我看到他脖子上有根青筋在突突跳动，像是要挣脱皮肤。
"这不可能。"他摇着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我是朱正廷，就是朱正廷。"
我往前走了一步。他立刻摆出防御的姿势，手掌张开又握紧，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很快又被某种冰冷的东西取代。
"他们说你是不稳定因子。"他突然开口，"说如果你存在，我就永远无法完成任务。"
我攥紧口袋里的星环吊坠。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就像当年他第一次教我打架时，抓着我的手腕练习格挡动作。
"那你动手啊。"我说。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右手抽搐着抬起来，却在半空中僵住。我看到他手臂上的血管鼓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巨型机器在运转。记忆碎片开始不安地飘动，有几片擦过我的脸颊，带起一阵凉意。
"他们在找你。"我说，"那个女人说还有七分钟。裂缝就要闭合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伸手碰了碰我的头发。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十四岁生日那天。他穿着校服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礼物盒，嘴角带着笑说："小满，生日快乐。"
"你变了。"他说，"变得……更坚定。"
我眼眶有点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他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停住。
"因为我在等你。"我听见自己说，"等你来找我。"
他愣住了。我趁机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像是永远不会回暖的那种。但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跟我来。"我说。
我们穿过一片片记忆碎片。有些画面闪过我童年的生活——六岁生日吃坏肚子，七岁躲在衣柜里哭，十二岁被隔壁班女生欺负。有些则是我从未见过的场景：实验室的白色墙壁，插满管线的实验舱，陈墨戴着橡胶手套往针管里灌注蓝色液体。
有一片碎片特别清晰。我看到年幼的朱正廷躺在实验舱里，身上插满管线。他嘴唇发白，眼睛半睁着，像是已经失去意识。
"那是……"
我停下脚步。朱正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暗红的血珠滴在银白色的地面上，像一朵朵绽开的花。
"他们在试图拉回控制权。"他说，声音断断续续的，"我能感觉到。"
"那就快点找到真相。"我扶住他胳膊，"只要是你，再可怕的真相我都接受。"
他看着我，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温度。我们继续向前走。周围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似的聚集在一起。
终于，我们来到一处漩涡前。那漩涡中心，是一段最清晰的记忆。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
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昏暗的实验室。我大概七八岁，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外面传来争吵声。
"她不行。"一个男人说，"SYN-01实验体失败了。"
"但她是唯一匹配度超过70%的样本。"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很像陈墨。
"那就用镜像体。"第一个声音说，"把朱正廷改造成SYN-02。让他成为完美容器。"
我看到年轻的陈墨点了点头，走向另一个房间。镜头跟着他移动，我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朱正廷。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脸上带着倔强的表情。
"抱歉，廷廷。"陈墨轻声说，"这是唯一的方法。"
"小满呢？她在哪里？"
"她已经完成了使命。"陈墨将针管扎进他手臂，"你会忘记她。你会成为新的朱正廷。"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朱正廷。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全是汗。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青。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我一直觉得不对劲。那些训练，那些任务，那些'你生来就该完成使命'的话……原来我不是原本的朱正廷。"
我握住他的手："你就是朱正廷。不管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突然笑起来，那笑容带着苦涩："难怪我总觉得你在哪。即使他们清除了所有关于你的记忆，我还是会在每个街角期待看到你。"
"因为我一直在。"我说，"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指尖的温度比刚才高了些。"小满，你真的长大了。"
"你也是。"我说，"长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这个动作让我心跳漏了一拍。但我知道，这不是爱情的甜蜜，而是告别的温柔。
"我们得走了。"我说，"裂缝快闭合了。"
他点点头，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等等。"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星形吊坠，塞进我手里。金属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在记忆碎片的映照下泛着微光。
"这是什么？"
"我仅存的记忆载体。"他说，"如果我再次被控制，你就用它唤醒我。"
我把吊坠推回去："我不需要这个。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记住我。"
他看着我，眼神终于不再空洞。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整个记忆回廊都在震动。银白色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痕，记忆碎片像被风吹散的落叶般四处飘荡。
"时间到了。"我说。
他点头，牵起我的手。这一次，他握得很紧。
我们朝着裂缝跑去。身后，无数记忆碎片开始崩塌，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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