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那个漫长而坚实的拥抱,像是一个锚点,将漂泊半年的两颗心重新拉回共同的“重力场”。他们牵着手,走在异国清晨的街道上,阳光刚刚驱散晨雾,将建筑物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温暖。起初的交谈是碎片化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确认感。
“你好像瘦了点。”
“那边食物不太合胃口。你黑了。”
“海边拍摄,防晒霜根本没用。”
简单的对话下,是汹涌的情感暗流。他们入住了夫胜宽之前订好的、带有一个小阳台的酒店房间。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行李箱被随意放在角落,房间里瞬间被一种亲密而略带局促的安静填满。
半年的分离,不仅仅是在地图上拉开的距离,也是在各自生命中刻下的、对方未能参与的经历。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适应彼此的物理存在,重新找到那种毫无隔阂的亲密节奏。
崔瀚率放下背包,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陌生的街道。夫胜宽则坐在床沿,看着他挺拔却似乎比记忆中更显沉静的背影片刻,然后起身,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
崔瀚率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覆盖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他能感觉到夫胜宽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这是一种比视频通话里清晰无数倍的存在信号。
“不是梦。”夫胜宽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不是。”崔瀚率肯定地回答,声音透过胸腔共振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低沉。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任由重逢的真实感一点点渗透四肢百骸,驱散最后一丝因距离而产生的虚幻感。然后,崔瀚率转过身,面对着夫胜宽。他没有立刻吻他,只是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他的颧骨,眼神专注得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读取他离开这段时间里,所有未能亲眼见证的细微变化。
夫胜宽闭上眼,感受着那熟悉的、略带薄茧的指尖触感,鼻腔里充斥着崔瀚率身上混合着火车车厢、清冷空气和他本身特有气息的味道。这感觉如此具体,如此踏实,将他半年来的所有漂泊感和不确定感都熨帖平整。
当吻终于落下时,它并非急切激烈,而是缓慢、深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和确认。它诉说着思念,也弥补着缺席的时光,更像是在重新编写彼此身体的记忆程序,覆盖掉那些独自入睡的夜晚留下的空白。
这个上午,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只属于彼此的“重力井”。时间失去了线性意义,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们裹在酒店的白色被子里,断断续续地说话,分享那些在信号流里来不及或无法细说的琐碎——某个难缠同事的可笑举动,工作室窗外那棵树的叶子是如何掉光的,一次午夜梦回时的恍惚,对某首忽然听到的老歌的共同回忆……话语有时会中断,被更直接的肢体接触和温存所取代。
这是一种比性更深刻的亲密,是灵魂与身体在经历了漫长分离后,急迫而贪婪地寻求同步与融合的过程。他们需要确认,那个在屏幕另一端存在了半年的人,此刻是真切地、完整地在这里,呼吸可闻,体温可感。
直到午后饥饿感袭来,他们才不得不离开这个临时的“重力井”,出门觅食。走在阳光下,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肩膀不时相碰。那种初见面时的细微局促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经历了时间与距离考验后的稳固连接。
重力,将他们牢牢地吸附在彼此身边。轨道交会后的融合,顺利完成。他们知道,带回各自捕获的“星际信号”并加以整合,将是下一段共同旅程的开始。但此刻,他们只想沉浸在这久违的、令人心安的同一片重力场中。